十五岁少女的喜丧(10)
(2010-07-27 08: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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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中篇小说 |
小脚娘娘重上柳家
这天半下午的辰光,小脚娘娘又像一把倒笃的扫帚,在路上慢吞吞地摇啊摇,总算摇到柳家。这次她头上包的不是黄布头,而是白布头。叶儿娘也纳闷了,既然小脚娘娘头上包着白布头,就说明她是晓得叶儿的丧事,那昨儿个说好的相亲就自动取消了,她怎么还会来呢?再说照柳家和她的情份儿,还没有到要她老人家前来吊丧的地步。
大家都拭目以待,小脚娘娘身上的眼乌珠都堆成山了。
小脚娘娘如入无人之境,从容地来到柳叶儿的灵前,点烛焚香,献上四样供品,下跪叩拜,突然间咿咿呀呀地哭将起来。小脚娘娘这份礼可就大了去了,惊得乡里乡亲目瞪口呆,这小脚娘娘唱的是哪出戏啊?叶儿娘忙不迭地赶过来,跪倒在小脚娘娘面前。
叶儿娘跪道:“娘娘啊,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可以这样的,会折人寿的。”
叶儿娘又道:“罪过罪过……”
叶儿娘跪着将小脚娘娘扶起:“谢谢娘娘。”
小脚娘娘对叶儿娘道:“我也是替人做事,你要谢就谢谷村村长方竹方村长吧。”
柳家和谷村方村长家的关系那是八杆子都打不到的,柳家又不认识姓方的,叶儿娘暗自寻思着,难道叶儿的死跟方家有关?便疑惑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小脚娘娘拍拍叶儿娘相搀的手道:“这是好事。好事。”
叶儿娘摇摇头,她不相信小脚娘娘这会儿来还会有啥好事。
“我是替方家提亲来了。”
“啥?”这辰光还来提亲,叶儿娘想她真是老糊涂了:“谢谢娘娘,这事明年再说吧。”
“啥明年啊?这事过了今儿个都不成。”
“为啥介急?”
“方家要娶的是你闺女――柳叶儿呀!”
“啊?!”
小脚娘娘请叶儿娘和柳树借一步说话。
到了屋里头,小脚娘娘提起柳叶儿来,叶儿娘百感交集,昨儿个一早闺女出门时还好好的,她们还给她定了相亲的日子,就在今朝,谁晓得一天之间发生介多的事,闺女不明不白地走了,母女俩阳阴相隔,她这辈子就连说句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了。想到这儿,叶儿娘顿时泪如雨下。
小脚娘娘陪了不少眼泪,便劝叶儿娘道:“凡事都要往好处看,听说连金书记都来了,而且亲自主持儿子的拜亲仪式;这个事啊,别说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就是附近几个村子里,也把你们柳家说得人五人六的。我还听说有人气愤不过,拎了自家闺女就狠性命地揍,人家也是闺女,你也是闺女,你咋就撞不到像人家柳叶儿这样的好事呢!”
“你们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骂你们柳家?”小脚娘娘继续劝道:“那是人家嫉妒你们柳家啊!叶儿娘,你闺女这是找了只聚宝盆回家,你得体会闺女的这片孝心,接受她的报答。”随即她话题一转,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谷村村长方竹有个侄子叫方成林,两岁时,父亲就过世了,一年后母亲又嫁了人,唯一的叔叔收留了他。叔叔对他寄予厚望,要他将来光大兄长一脉的。谁晓得去年夏天,他在燕子河里淹死了。去年十六,今年十七,比柳叶儿大两岁;男大二,抱金砖,和她是绝配。他还是个童男,尚未娶妻生子,没有给兄长一脉留下香火,做叔叔的一直很愧疚,没有把侄子看住,将来还有何脸面去见兄长呢?所以方村长就想给过世的侄子娶个媳妇,这次听说了你家的事,他就让我来提亲了。”
“有这种事情?”柳树听都没听说过,还有给死人娶死人媳妇的。
“叶儿娘,你看看,有啥要求?”
叶儿娘也六神无主:“那方家有啥……”
小脚娘娘忙接话道:“方村长倒是考虑得周全,因为他早有这个心了。他说聘礼六百块;嫁妆十八担,金童玉女、房子票子、缝纫机、脚踏车……阳婚里有的他全有,阳婚里没有的他也有;婚礼一定办得隆重又气派,有军乐队迎送,村里还要请草台班唱三天大戏;另外,他们还将重砌一个大墓,让侄子侄媳妇住在一起。大致就这些,你们看……”
听到聘礼六百,叶儿娘心尖儿一拎,人就直颤,但她压了压惊,等小脚娘娘讲完话,便提醒柳树道:“根儿他爹,你看这事要不要找村长?叶儿的事现在都是他……”
柳树是不太有脑子的,听屋里头这么说,就起身去找毛山楂。
小脚娘娘道:“柳叶儿是你们俩的闺女,又不是毛村长的闺女,你们再商量商量吗?”
叶儿娘便一把拉住柳树道:“别的倒没有啥好商量的,反正都是方家场面上的事情,他们想咋办就咋办;只是聘礼好像少了点,娘娘啊,您是知道的,我家柳叶儿啊,那可是千里挑一的,都说是做娘娘的命呢,我想一千块聘礼是不能少的。”
“啊唷唷,我个叶儿娘哎!六百块还算少啊?换了人家姑娘,一百两百就行了,正因为是你家柳叶儿,方村长才咬咬牙提了六百块。六百块,真的不能再多了。”
“算了,根儿他爹,你还是去把村长找来吧。”
叶儿娘说着,将她一直拉着的柳树推了一把,意思叫他走。
柳树还真的要走了。
“这样好了,我们折个中,八百。就这么定了吧。”
“好。明儿个我们出殡他们娶亲,那聘礼今儿个……”
“现在就给。方村长就在外头,我去把他叫进来,有些具体事情你们再落落实。”
小脚娘娘出了房门,柳树就问他屋里头,要不要跟村长说一声?叶儿娘说:“你傻啊,方家为何愿意出介多的聘礼?他们是奔着金书记来的,这事你说村长肯答应吗?但柳叶儿是我们家的闺女,生米煮成熟饭,他毛山楂也不好再说啥了。”
“我们这么做,金书记和干儿子他们会不高兴吗?”
“你还真把他当成干儿子了啊?这样的儿子你‘干’得起吗?”
“当然是真的。金书记可是个说一不二的大领导。”
“你拉倒吧,他这是给人看的。”
“不许你这么说!”
“那你告诉我,叶儿是咋死的?”
“我……”
“她下身都是血。她死得好冤啊!”
“我……”
“你说啊!你说不出来了吧。那是我家闺女死得太不明不白了,死得太冤了,冤得都要他们的命了,他们才会这样做来买你的嘴巴,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哥了?是天皇老子了?将来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你做梦去吧你!你管他们高兴低兴的,先拿到钱再说。有了这八百块,我们自己再添一点,就可以给根儿娶一房媳妇了。”
柳树见屋里头说得有凭有据的,便惊慌:“你知道啥了?”
“我能知道啥?我啥也不知道。”
“那你胡说个啥啊?”
“闺女都没了,我说说还不行吗?”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张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