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城市导报》2006年4月28日

过去在我的家乡，青年男女结婚时，会在家门前种上两棵小树，并在象征男孩的树上，刻上女孩的名字；象征女孩的树上，则刻上男孩的名字；以示彼此心中有对方，希望他们俩的爱情就像小树那样茁壮成长。我不知道这个习俗，是否与那句“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有关？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等他们翅膀硬了，到外面去独立门户了，这对爱情树就会被迁到新家门前，继续它们长相厮守的岁月。随着树儿一天天地成长，他们的名字也不断地长大；等他们有了小孩，孩子们就会骄傲地拍拍那两棵大树，告诉别的孩子，这是我爸爸的树！这是我妈妈的树！那时候的人迷信，如果某棵爱情树不幸枯死了，就害怕自己的婚姻不长久，便让人在黑夜里偷偷地加种一棵。如果新娘子一两年不见身孕，做婆婆的就会趁夜黑，偷偷地往儿子、儿媳妇的树底下埋一把头发。头发头发，头一个就是发吗。那时候的人憨厚老实，一辈子很可能就生活在方圆几里大的范围中，人活得像一棵树，他们的爱情也像一棵树。所以那时候你若行走在我的家乡，就会发现在大地上，树木成林的地方就是一座座美丽而又茂盛的村庄。

后来，人们知道“树挪死，人挪活”，人们就像鸟儿一样纷纷飞离了贫穷的家乡；于是在许多村庄与村庄之间出现了城镇，于是在连理枝一般的爱情树中出现爱情鸟，我是说，像鸟一般方式的爱情。曾经有一支歌唱红了许多年，说一只爱情鸟飞来了，又飞走了。我不知道这支歌有什么好的，就问一听这歌就两眼发亮的妻子；妻子说这歌不是很好听吗？林依伦不是很漂亮吗？我说我不喜欢这些歌词，说实话，现代流行歌曲我基本上不喜欢。我尤其不喜欢把爱情比喻成鸟的那只爱情鸟。爱情一旦是只鸟，以鸟的天性，它自然是要飞来飞去的，即使将它囚困在一座林子里，爱情鸟也不停地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能够一辈子呆在一棵树上的鸟，必定是只死鸟。所以在爱情领域里，鸟最多充当一位爱情使者，而不能是爱情本身。

据说现代爱情流行鱼一般的方式。鱼大家都知道，它们拥有光溜溜的身体，在各种夜色营造的海洋中，自由自在地畅游，要的就是自我的感觉。鱼没有体温，彼此不需要拥抱，更不能彼此取暖；爱情鱼的爱情，最多就是亲一亲嘴，然后吐出美丽的泡泡。这或许就是当下“一夜情”、“婚外情”、“多角恋”盛行的缘故吧。而最接近爱情鱼特征的，要数网恋、电子情人，以及在网上建立虚拟家庭了；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也不明性别、年龄等等，就成眷属，生儿育女，简直可笑。有人硬要说这是文明，而我则认为恐龙青蛙们这是在践踏爱情。关于爱情，我还是崇尚那种脚踏实地的，像两棵树，永永远远在一起，一起经风雨，披星辰，看夕阳，直到天黄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