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人

寸心万古情魔宅。积泪如何，积恨如山叠。愿遣美人都化月，山河留影无生灭。

月墜西头终费觅。后羿长穷，羞受纯狐意。飞上青天无气力，彩毫一掷长虹直。

黄人在才情方面颇类似于他所尊崇的龚自珍，两个人都倡真、尊情。黄人本就多情，后来遇上恋人程稚侬，更将一腔深情倾注在她身上。程稚侬，黄人常称为安定君，遇夫不淑，奉母命避住苏州紫兰巷，黄人常去看望他，程稚侬爱其才，常以诗词请教，感情日深，不久程氏丈夫赶来，强要卖她入妓院，程氏大骇，投奔黄人，黄人将其匿于家中，不久，程稚侬病死。黄人大恸，题挽联曰：“凤凰非竹不食，梧桐不栖，大好姻缘，偏输于月下花前，蠢蜂痴蝶；烛龙以展示为昼，合睫为夜，无多光景，更何况人间天上，别鹄离鸾。”所以，黄人的词不仅是一生富于情的展示，而且绝大多数是他与程稚侬之间缠绵低徊，刻骨相思的缱绻深情的表露。无疑，《凤栖梧》作于程稚侬死后，选定这个词调恐怕与挽联中凤凰非梧桐不栖一样，显出黄人对她的倾慕和两人天上人间的痛苦思忆。

“寸心万古情魔宅。积泪成河，积恨如山叠。”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人的寸心自古以来就是情魔的住宅。累计的眼泪就如那滔滔的河水，累积的恨意就如那重叠的山峦。

黄人填词大多是为情而作。生前讴歌，死后追忆，情魔所宅，欲罢不能。斯人已逝，思如流水，悲则陨泪，痛则积恨，然而作者广博的胸怀，将对一人的思忆化成了对千万人的祝福：

“愿遣美人都化月，山河留影无生灭。”接着二句是说，祝愿美人们都化作天上的明月，在山河间留下无生无灭的影像。

这两句，格局颇与苏轼《水调歌头》结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相近。美人无生灭，两情无分别，作者幻想的翅膀慢慢张开，向月亮飞去。

“月墜西头终费觅。后羿长穷，羞受纯狐意。”这三句是说，然而月也有西坠的时候，仍难寻觅。后羿自立为君，号有穷氏，他的穷途末路和纯狐有关。

后羿的妻子嫦娥就住在月亮上，而后羿虽然推翻太康的统治，自立为君，号有穷氏，但后来被其相寒浞谋杀，而寒浞正是眩惑于妻子纯狐的爱才去杀后羿的。

“飞上青天无气力，彩毫一掷长虹直。”末二句是说，后羿觅月很难，而我也没有气力飞上青天，但我的思念之情从笔端流出，也能化成绮丽的彩虹，在天上陪伴着你。

作者以这样的句子收尾，将缠绵的柔情化而成为气贯长虹的豪情，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这样的深情应该可以泣天地、动鬼神，让作者美人化月，生死相随的美梦成真了吧！

黄人

寸心万古情魔宅。积泪如河，积恨如山叠。愿遣美人都化月，山河留影无生灭。

月墜西头终费觅。后羿长穷，羞受纯狐意。飞上青天无气力，彩毫一掷长虹直。

黄人（1866-1913）字摩西，初名振元，字慕韩，一字慕庵。江苏昭文（今常熟）人，清诸生。清光绪26年（1900）东吴大学堂成立，受聘为文学总教习。与庞树柏在苏州结三千剑气文社。辛亥革命爆发，闻南京成立临时政府，欲投奔之，因足疾发作未成行。后突发狂疾，不久病卒。博学多才，世目为奇人。为南社社员。尝主编《小说林》杂志，与人合创国学扶轮社。工诗，专主才力，奇伟恣肆，自号诗虎。亦工词，其奥如子，其怨如骚，其空寂如禅，其幽眇如鬼，其冶荡如素女。有《石陶梨烟室诗》。编有《国朝（清）文汇》。词集名《摩西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