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祁

寒潮怒激。看战垒萧萧，都成沙碛。挥扇渡江，围棋赌墅，诧纶巾标格。烽火照水驿，问谁洗、鲸波赤？指点鏖兵处，墟烟暗生，更无渔笛。

嗟惜，平台献策，顿消尽、楼船画鹢。凄然猿鹤怨，旌旗何在？血泪沾筹笔。回望一角天河，星辉高拥乘槎客。算只有鸥边，疏荭断蓼，向人红泣。

继鸦片战争之后，清光绪年间的中法战争，是又一次暴露清王朝腐朽无能的战争。从此，外侮丛生，形成了列强瓜分中国的局面，而以词这一文学体式记述中法战争中闽台之役的，首推张景祁的那些词境苍凉、词情激越的篇章。上面这首《曲江秋》词，则可视为福建水师在马江惨败的词史。查福建水师之为法侵略军攻溃在光绪十年（1884）七月，时作者尚在台湾任淡水知县。这首词是他于同年十月由台返闽后，在次年秋凭吊两军鏖战之地时所写。

“寒潮怒激。看战垒萧萧，都成沙碛。”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马江的秋天，寒冷的海潮怒吼激越。看战斗过的堡垒一片萧条，都成了成堆的沙石。

作者在描写眼前景物、回顾当年史事中抒发其悲愤哀悼之情，也对有关人物进行了评论和谴责。当是对此战役直接负责者为张佩纶。

“挥扇渡江，围棋赌墅，诧纶巾标格。”接着三句是说，张佩纶以儒将自居，欲效晋顾荣、谢安在面临强敌，指挥作战时的镇静从容，惊诧其东施效颦而不自量。

据《清史稿·张佩纶传》记载，佩纶在“清流党”中以“弹纠大臣名著一时”。光绪九年，“法、越构衅，佩纶章数十上”，主战。德宗韪之，“令以三品卿衔会办福建海疆事”。但佩纶虽长于议政，却实无指挥军事的才识，“至船厂，环十一艘自卫。各管带白非计，斥之。法舰集，战书至。众闻警，谒佩纶，亟请备，仍斥出。比见法舰升火，始大怖，乞学生魏海翰往乞缓，未至而炮声作。所部五营溃，其三营歼焉”，“士论闽事之坏”，“佩纶为罪魁”。以“纶巾”点佩纶名。

“烽火照水驿，问谁洗、鲸波赤？”这二句是说，战火照亮了水师码头，问谁能洗雪海战的失败？

“指点鏖兵处，墟烟暗生，更无渔笛。”上片结拍二句是说，指点当时的战场，废墟中有烟雾飘动，但没有渔民生活的迹象。

“嗟惜，平台献策，顿消尽、楼船画鹢。”换头三句是说，可叹啊，佩纶当时献计献策，而一旦委以重任，却令福建谁水师全军覆没。

“凄然猿鹤怨，旌旗何在？血泪沾筹笔。”这三句是说，落得个猿鹤哀怨、旌旗无存，血泪沾满福建水师指挥所。

嗟惜“佩纶章数十上”，议论风发，不无识见，而一旦委以重任，却令福建水师十一艘战舰竟然全被法军击毁，落得个悲惨下场。“猿鹤”，用《抱朴子》“周穆王南征，一军尽化，君子为猿为鹤，小人为虫为沙”典；“筹笔”，即四川广元县的筹笔驿，为诸葛亮屯军之地，借指福建水师的指挥所。

“回望一角天河，星辉高拥乘槎客。”这二句是说，回望天津一角，清政府委派李鸿章与法国公使巴德诺进行和谈。

这两句或谓指写此词的当年六月清政府委派李鸿章在天津与法国公使签订丧权辱国的《中法会订越南条约》事。“天河”，指天津；“星”，喻李鸿章；“乘槎客”，借指法国公使。其说似可采。

“算只有鸥边，疏荭断蓼，向人红泣。”末三句是说，算来只有水边稀疏的荭草断续的蓼草，向人泣血。

结拍融情入景，收束全篇。

此词不仅以词传史，而且以词论史，可称拓阔词的功能、扩大词的领域之作。

张景祁

寒潮怒激。看战垒萧萧，都成沙碛。挥扇渡江，围棋赌墅，诧纶巾标格。烽火照水驿，问谁洗、鲸波赤？指点鏖兵处，墟烟暗生，更无渔笛。

嗟惜，平台献策，顿消尽、楼船画鹢。凄然猿鹤怨，旌旗何在？血泪沾筹笔。回望一角天河，星辉高拥乘槎客。算只有鸥边，疏荭断蓼，向人红泣。

挥扇：《晋书·陈敏传》：“敏率万余人将与卓（甘卓）战，未获济，荣（顾荣）以白羽扇麾之，敏众溃散。”

赌墅：《晋书·谢安传》载，苻坚率军号称百万，南攻东晋，晋帝任谢安为征讨大都督御敌。时朝野震恐，而谢安从容不迫，“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与玄（谢玄）围棋赌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