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令·将游鸳湖,作此留别》赏析
(2024-07-14 18:5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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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词项廷纪百字令将游鸳湖 |
百字令·将游鸳湖,作此留别
项廷纪
啼莺催去,便轻帆东下,居然游子。我似春风无管束,何必扬舲千里?官柳初垂,野棠未落,才近清明耳。归期自问,也应芍药开矣。
且去范蠡桥边,试盟鸥鹭,领略江湖味。须信西冷难梦到,相隔几重烟水。剪烛窗前,吹箫楼上,明日思量起。津亭回望,夕阳红在船尾。
从命运来看,廷纪一生多不幸:少孤;原殷实的家道至其身渐趋衰落,后竟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无奈奉母北上,不幸老母再亡于舟途之中;不久,自己年未及四十又早殁。从性格来看,喜沉默,不乐酬酢,淡然嗜古。故其词“情艳而苦,感于物也郁而深”(《忆云词甲稿》自序)
然本篇却写得轻灵爽朗,快意无限,且时有幽默调侃之趣。那是因为所写是人间乐事。可见伤心人也时有快语。
“啼莺催去,便轻帆东下,居然游子。”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似乎连那啁啾黄莺也被这明丽的春色所激动,不停地催促其起身东行,于是轻帆直下的居然是我这个游子。
词开章便是“啼莺催去”,一个“催”字,已使作者的喜悦跳荡之情溢于言表。于是作者欣欣然抒写其将行之乐。用“轻”字写帆船,是古人展示旅途欢快常用之词,如太白“轻舟已过万重山”。“居然游子”,又是一调侃。“游子”在外,曾不知惹出文人多少苦水,而作者此处乃用“居然”形容之,仿佛以游子为乐事。那是因为作者此去本非背井离乡,而是惬然一游,以游子之名而行游客之实,其实连一丝游子的伤感也寻不出,有的只是乘舟将行的欣喜。寥寥数语,作者之惬意、适意、快意如在目前。
“我似春风无管束,何必扬舲千里。”接着二句是说,我就像那无拘无束、自有骀荡的春风,实不必抱着乘船千里的悲伤心情。
“官柳初垂,野棠未落,才近清明耳。”这三句是说,水边道旁之柳初垂,田间野棠未落,此时正近清明时节。
既似春风,则初垂官柳(“官柳”本指官家所植柳,后泛指水边道旁之柳)、田间野棠(“野棠”,一种果木,即棠梨)便渐次滑入作者笔下,轻轻抚慰着词人的悠然之心。此时正值清明时节,芳翠遍野,群莺乱飞,若不在此当口尽情游戏于鸳湖,何以酬答这殷勤春景。
“归期自问,也应芍药开矣。”上片歇拍二句是说,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应该在芍药开时方才回转。
自问自答。此处回答,似平常语气,却有无限留恋之意。
“且去范蠡桥边,试盟鸥鹭,领略江湖味。”换头三句是说,来到范蠡桥边,泛舟湖上,与鸥鹭为盟,试尝隐者滋味。
下片初先从正面写游湖之意,企盼过一段闲适生活。“盟鸥”乃隐居之意。这对作者来讲恰是其所向往的诗意人生。范蠡的功成身退,曾是古代有抱负之士所向往的理想路途。既可一展雄才,博得青史留名,又免遭“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不过,能得偿心愿者毕竟寥寥,一则自古以来能至功成者少之又少,二则一旦功成,又泰半难以身退。故范蠡的行为虽为文人激赏,但躬行亲为者凤毛麟角。不过,对廷纪而言,却不存在这一障碍。因为淡泊文人的最大好处是疏于功名,廷纪所想只是隐逸,与“功成”无涉,他生来就属于江湖一派,因此,其逍遥之趣便更纯粹、更自然。
“须信西泠难梦到,相隔几重烟水。”这二句是说,要相信西泠是很难梦到的,怨只怨西湖和南湖相隔多重山水。
笔锋一转,从思乡角度反写游湖之乐,手法更显奇妙。“西泠”乃桥名,桥在西湖孤山下,属西湖胜景之一,此代作者故乡。这两句似是告诫家人,这显然是滑稽的托词。从来只听说行路难,以致有家难回,还未听说过山重水复可以隔断人的思绪。这些话的潜台词是:鸳湖美景大概使我流连忘返吧,其欣悦以至略显俏皮之情表露无遗。
“剪烛窗前,吹箫楼上,明日思量起。”这三句是说,即使是日后剪烛窗前,吹箫楼上,夫妻分离后的相聚,也以后再考虑吧。
“剪烛”语出唐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说巴山夜雨时”。“吹箫”典出《列仙传》,指秦穆公时萧史、弄玉事。二典均喻指夫妻分离后相聚。“明日”似指游湖之后,意为对爱妻的深情也且暂搁起,待我归家后再打点。至此,读者不难明白,使词人既乐不思蜀,又不念爱妻者当是游鸳湖的无限乐趣。
词的下片至此全是写词人已神游之鸳湖,并幻想神游时种种无暇思亲之乐。
“津亭回望,夕阳红在船尾。”末二句是说,回望渡口旁的亭子,夕阳染红了船尾。
结尾处再将笔触收回。既然鸳湖有如此胜景,直撩拨得作者心旌摇荡,那么,此时的廷纪便只有迫不及待地乘舟东行之一途了!
词全从未行驶的的想象中落笔,却又将游兴写得丝丝入扣,细腻生动,展示了作者不凡的艺术表现功力。
附录:百字令·将游鸳湖,作此留别
项廷纪
啼莺催去,便轻帆东下,居然游子。我似春风无管束,何必扬舲千里?官柳初垂,野棠未落,才近清明耳。归期自问,也应芍药开矣。
且去范蠡桥边,试盟鸥鹭,领略江湖味。须信西泠难梦到,相隔几重烟水。剪烛窗前,吹箫楼上,明日思量起。津亭回望,夕阳红在船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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