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楙坚

石帚自制黄钟商调也。辛丑九日咏莪招饮，赋呈此解。孤怀泬寥，不自觉商声触指矣

霜叶吹空，宦情冷、奈我栖迟京国。衰鬓还对黄花，西风最萧戚。秋渐老、江亭怕倚，为经了、几番离席。月桂缘迟，烟萝梦窈，心事谁识？

再休负、红烛开尊，且同把、双螯醉今夕。看到翠芳苔古，早蛩螿声寂。星暗淡、关河雁去，想戍楼、尽是寒色。试问蒪脆鲈香，甚时归得？

这是一首感秋思归的词。以小序提示，辛丑九日（即公元1841年重阳节），咏莪招作者同饮，词人因“赋呈此解”。石帚指南宋姜夔。咏莪即彭蕴章（1792~1862），江苏长洲（今苏州）人，原名琮达，咏莪为其字，道光十五年（1835）进士，授工部主事，累官工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作者为吴县（当时与长洲同为苏州府治所）人，道光十二年（1832）进士，授刑部主事，考授御史，转给事中，官至湖北按察使。两人同乡，时同在京城为官，相处甚洽，引为同调。词中抒写了“栖迟京国”时的“泬寥”的“孤怀”。

上片紧扣“九日”，绘写秋色，嗟老悲秋，逗露心迹。

“霜叶吹空，宦情冷、奈我栖迟京国。”这首词开头二句是说，霜叶被秋风席卷，在空中乱舞，居官的心境凄冷，那是因为淹留京城，襟抱难申，只能徒唤奈何。

首两句以漫天霜叶渲染秋色，点明宦情是悲秋之由。“霜叶”，经霜变红的枫叶，言秋已深。“宦情”，指居官的心境。一个“冷”字，凝聚官场的冷酷、人情的冷漠和心境的冷寂。“栖迟”意为淹留，暗寓《后汉书·冯衍传》“久栖迟于小官，不得舒其所怀”语意。

“衰鬓还对黄花，西风最萧戚。”接着二句是说，衰鬓面对傲霜的黄花，更感到西风的萧杀与凄切。这两句以西风黄花，照应九月赏菊的习俗，嗟叹鬓衰人老。

“衰鬓对黄花”，诗词人简笔勾勒的自画像。这里暗用李白《九日龙山饮》“今日龙山饮，黄花笑逐臣”句意。词人诚非逐臣，但久久栖迟于京国，壮志未酬，鬓毛已衰，冷的宦情与李白是相通的。“萧戚”二字，明写秋风，其实是融入了词人的心境与感受。一个“最”字，更将这种心境与感受推向极端，极写词人的内心愁苦与悲愤。

“秋渐老、江亭怕倚，为经了、几番离席。”这二句是说，秋意渐浓，秋色渐衰，经历了几番离别的筵席，真的害怕再凭依这牵惹离情别绪的江亭了。

这两句由秋的萧瑟逗引离意。“江亭”，犹江边离亭，是离人送别处。“离席”指离别的筵席。词人眼见亲朋好友纷纷离京，返回故里，而自己却还为宦情所羁，淹留京华。如今友人蕴章招饮，又引起他满腹乡情。

“月桂缘迟，烟萝梦窈，心事谁识？”歇拍三句是说，登科的缘分来到太迟了，幽居或修真只是一个渺远的美梦，我的心事，谁能知晓？

“月桂”喻登科，为科举应试中式的典实。词人久困场屋，及第甚晚，直至道光十二年（1832）才进士及第，故有“月桂缘迟”之叹。“烟萝”，借指幽居或修真处。

下片转入“招饮”，抒写乡思，心系边关，引发归意。

“再休负、红烛开尊，且同把、双螯醉今夕。”过片二句是说，不要辜负红烛开尊的美好时光。对酌畅叙情怀，品尝美味螃蟹，一醉方休吧！

过片两句叙写举杯畅饮的的欢洽情景。“开尊”，指举杯饮酒。“红烛”，形容夜宴的环境华美，气氛融和。重阳佳节，真不能辜负了这良宵啊！

“看到翠荒苔古，早蛩螿声寂。星暗淡、关河雁去，想戍楼、尽是寒色。”这四句是说，料想远方的荒凉边地，大概早已听不到蛩螿的鸣噪了。眼前星光暗淡，群雁南飞，想来边关的戍楼笼罩在一片凄寒的秋色之中。

这四句由耳畔秋声，眼前星光，悬想边关寒色，表露心中的殷殷牵挂。“看”，意为估量、料想。“翠荒苔古”，指数木稀少，人迹罕至的边荒地区。“蛩螿”，蟋蟀和寒蝉。“关河”，指关山河川。“戍楼”，为边防驻军的瞭望楼。此处明写秋寒，实念秋寒中戍边的人。

“试问蓴脆鲈香，甚时归得？”末二句是说，试问吴中美味菰菜、蓴羹、鲈鱼脍，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品尝？

结拍两句喷发归情，一吐心中郁闷。“蓴翠鲈香”，典出《晋书·张翰传》：“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蓴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怀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为思乡辞官的熟典。此人不仅与张翰同乡，而且情境相似，心境相通。他自然会怀思吴中美味菰菜、蓴羹和鲈鱼脍，盘算“归去来兮”了。“试问”，是问自己，也是问友人，表达同气相求的意愿。“甚时归得”，言外隐含此时尚归不得，自有一种悲戚与无奈。彭蕴章后累官至工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词人也官至湖北按察使。看来，他的这个夙愿最终是没有实现。

曹楙坚

石帚自制黄钟商调也。辛丑九日咏莪招饮，赋呈此解。孤怀泬寥，不自觉商声之触指矣

霜叶吹空，宦情冷、奈我栖迟京国。衰鬓还对黄花，西风最萧戚。秋渐老、江亭怕倚，为经了、几番离席。月桂缘迟，烟萝梦窈，心事谁识？

再休负、红烛开尊，且同把、双螯醉今夕。看到翠荒苔古，早蛩螿声寂。星暗淡、关河雁去，想戍楼、尽是寒色。试问蓴脆鲈香，甚时归得？

曹楙坚，号艮甫。江苏吴县（今苏州）人。清道光十二年（1832）进士。授刑部主事。擢监察御史。出为湖北盐法道，进按察使。太平军攻武昌，佐守孤城，城陷死之。其诗藻韵并饶，不愧作手。词尤擅场。其词风在周密、高观国之间，超隽处近张炎，苍艳处近姜夔。最工《琵琶仙》调，人以“曹琵琶”呼之。有《昙云阁诗集》。词集名《昙云阁词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