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花里月，知否人间别？一样去年秋，如何几样愁？

每个曾试图学词的人都知道，词汇和格律几乎是一样重要的事。所以历代的词人们在无数经典的意象上叙意抒情。翻开一部词选，花荫下都有怨女，高楼上都有旷男，大雁都引起秋思，啼莺都惊醒春梦，杨花都是哀愁，柳枝都是挽留，而所有的感情都如流水，无有穷已时。

李佩金的这首《菩萨蛮》，也用了许多典型的词汇。可是虽然怀人时月亮总会出现，秋夜里也必有敲砧声，庸作与佳作还是有分别的。这分别就是用得烂熟了的字句后是否还有新鲜可感的感情，或激越、或醇厚、或清新、或细腻，总之应当使其不至淹没在词海中而面目模糊。从这个意义上讲，李佩金的这首《菩萨蛮》还是值得一读的。

上片中作者描写了一系列秋天的景物。

“冰轮碾破遥空碧，砧声敲冷相思夕。”这首词开头二句是说，秋夜的月亮更为明亮，直似要划破碧空，捣衣的阵阵砧声越来越凄凉，在这令人相思的傍晚。

词中的“冰轮”指月亮。孤独的秋夜里，词人心中涌上相思之情。夜越来越深，怨思越来越浓。捣衣原是缝制冬衣前的一道手续，而这些冬衣往往是思妇们为远行的丈夫准备的，所以这个砧声起伏的过程中蕴含着许多交错的爱怨。而砧声本身的节奏声响又会反衬出长夜的寂静漫长。

“望断雁来天，潇湘烟水寒。”接着二句是说，思念使人远望，望断长空，只是满目寒烟。

下片里词人情感的表达更为直接。

“玲珑花里月，知否人间别？”下片前二句是说，花影里美好的月色，你知道人间别离的痛苦吗？

举头问月。当然天地的月光和人间的悲苦是没有什么相干的，只是词中人在为相思而痛切时，就觉得月色在花影里的美好是一件很不相宜的事情了。

“一样去年秋，如何几样愁。”末二句是说，秋色和过去一样，为什么比以往平添了无数的忧愁？

相思是历代诗词都要吟咏的主题，但是在清代大多有良好家境与教养的女词人笔下，相思的表达与前人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就像这首菩萨蛮所表现的，悲苦愁闷哀怨统统转为十分内向的感情。无论真实的人生里情感是如何给人困扰，在词中一切都转化为一种闲愁。这种闲愁是知识阶层所赞赏的，也是她们的身份所允许的。

李佩金

冰轮碾破遥空碧，砧声敲冷相思夕。望断雁来天，潇湘烟水寒。

玲珑花月里，知否人间别？一样去年秋，如何几样愁？

李佩金，字纫兰。江苏长洲（今苏州）人。何仙帆室。随夫游宦四川成都，后又随宦至京师及河南开封等地，终归江南。卒于杭州，年仅三十余岁。幼承庭训，聪慧过人。既长，以工诗词著名。曾作《秋雁诗》，见者叹赏，呼为“秋雁诗人”。其词有游子之悲，有弃妇之怨，收众响之瑟慄，并万态之萧条，惟以苍凉为主，人比之为哀蝉寒虫。有《生香馆诗》。词集名《生香馆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