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总悲秋，衰草似粘天末。多少无情烟树，送年年行客。

乱山高下没斜阳，夜景更清绝。几点寒鸦风里，趁一梳凉月。

沂水，今称沂河。又为县名，在沂河旁。这篇作品写行役途中的悲凉心情。

悲秋的主题在诗人笔下经常出现，唐刘禹锡虽有“我言秋日胜春朝”（《秋词》）的名句，但对离乡背井长途跋涉的人来说，面对西风落叶总难有快乐之感。

“极目总悲秋，衰草似粘天末。”开头二句是说，触目所及之处都是悲秋的景象，衰草一直沿路伸向远方，无有尽头，好像与天粘连在一起。

首句导出了作者的真情实感。他走在沂水道中放眼远望，由于旅途劳顿艰辛，也难免产生悲凉的漂泊感。因而秋天的景物虽也有红叶黄花之类明丽的色彩，但在旅途劳苦的词人眼里，都变得那么悲切。词人这种情绪压缩到一个“总”字当中，用在首句“极目总悲秋”，作为全篇的总纲。紧接着展开渲染，衰草伴着自己的行程，何其难以解脱。其深层的韵味全在一个“粘”字，因为“粘”字使景物化实为虚，染上词人的感情色彩。衰草与天粘连在一起，难以解开，实际上，正是词人愁满天涯的悲秋之情解不开挥不去的具体形象。

“多少无情烟树，送年年行客。”三四句是说，多少无情的烟树，来向年年行役的客人送行。

三、四句转入写树。怨烟树无情，正说明行人的愁苦之深，因为他已十分愁苦，而树木一点也不理解，来送行反而给他增添更多的伤感。这样抒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词的下片，是按时间顺序描写夜景。

“乱山高下没斜阳，夜景更清绝。”下片前二句是说，在乱山高下中太阳落山了，给他带来了清绝的夜景。对于夕阳下的山峦，词人用“乱山高下”来形容，很善于融情入景。因为行人经历了一天路途的孤寂愁苦，已无心观赏无限好的夕阳，只觉得疲倦困乏，因此在他眼里远山成了乱山。“清绝”，指一种十分清雅的境界。词人在夜幕降临后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了，风尘奔走的烦躁暂时消除，心情也渐渐宁静下来了。万籁俱寂的良夜，给他带来了清雅的诗意，他以诗人的审美眼光鉴赏、品味着日落后的景色。

“几点寒鸦风里，趁一梳凉月。”末二句是说，在夕阳初落的暝色里，月牙如梳，几只贪于嬉戏的乌鸦，迎着西风匆匆飞回。

结尾两句，便是“清绝”的具体化。词人把“寒鸦”、“风”、“一梳凉月”合为一景。这是极美的充满生机和动态的月夜画图。

词至此骤然结束了，为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词人可能在欣赏这一美景的同时，感到十分清绝，因为大自然的美，足以安慰他旅途的孤寂。

龚翔麟

极目总悲秋，衰草似粘天末。多少无情烟树，送年年行客。

乱山高下没斜阳，夜景更清绝。几点寒鸦风里，趁一梳凉月。

龚翔麟（1658—1733）清代藏书家、文学家。字天石，号蘅圃，又号稼村，晚号田居，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康熙二十年中顺天乡试乙榜。由工部主事累迁御史，有直声，致仕归。工词，与朱彝尊等合称浙西六家，著有《田居诗稿》、《红藕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