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如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据词题，词人曾经游北京西郊的冯氏园观赏海棠，触景生情，想起著名诗人龚鼎孳的《香严词》中有“重来门巷，尽日飞红雨”（《蓦山溪》）的佳句，乃援笔书写心中感慨。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这首词开头二句是说，谁说花儿凋零不令人生起怜爱之情呢？当年同游之时正是春花竞放的美好时光。

开篇由眼前海棠花落笔，直抒胸臆，情意真切。劈头反问，实是寄情喷薄，难以抑制。翻腾的思绪把他带往那难忘的“旧游时节好花天”：那年游冯氏园，也是赏花时节，花好，天好，人好。可是如今，一样的时节，一样的赏花，不同的是，花已飘零，天已落雨，人已离去。

“断肠人去自经年。”第三句是说，为自己忧伤断肠的知心人，远离自己而去，屈指已经过了一年。

孤寂，感伤，郁闷，惆怅，顿然袭上心头······两度赏花，两种情景，两样心境，此时此际，伤心人别有怀抱。

下片一任回忆的翅膀翻飞，以彩笔展现当前游园的情景。那可真是一个美妙的“好花天”——烟雨蒙蒙，一片红，几丝绿，色彩艳丽，景致宜人。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如烟。”下片前二句是说，眼前一片红花刚刚被春雨打湿花瓣，丝丝嫩柳在烟霭中随风摇曳。

红的是海棠：一片海棠盛开，清凉的雨滴附着在美丽的花瓣上，晶莹剔透，宛如圆润的珍珠，欲坠未坠；浓浓的胭脂红从纤纤的花蕊中央，向四围渐次淡去，多么娇媚动人！绿的是杨柳：几多杨柳抽丝，柔嫩的枝条绽出了新绿，濛濛烟柳在淡淡的烟霭中摇曳。红花绿柳，才著雨，乍和烟，清新艳美，令人赏心悦目。

“倩魂销尽夕阳前。”末句是说，那夕阳落照前的美景令少女为之梦断魂消。

更难忘怀的是那夕阳落照前梦断魂消的少女，才是词人时时魂牵梦萦的呀！人们不禁疑窦丛生：这夕阳西落的时刻，少女何以要“倩魂销尽夕阳前”呢？其实，上片“断肠”二字，已然透露了个中消息，夕阳下难舍难分的离别，是她柔肠寸断的原委。

这首词是追忆当年与心上人分手的瞬间那永志难忘的一幕：旧游地，好花天，断肠人，销魂时，谁道不可怜！但在词人笔下，这一切都表现得婉丽凄清，自然轻圆。了无雕琢的痕迹。

纳兰性德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