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杏花三百树，茅屋无多，更在花深住。旋压小槽留客醉，举杯忽听黄鹂语。

醉眼看花花亦舞，风妒残红，飞过临墙去。恰似牧童遥指处，清明时节纷纷雨。

明代三百年，词学不振，但明初凌云翰与刘基、高启诸人，又能承宋元词之余韵，此阕《蝶恋花》又因其“辞格清逸，一洗铅华，非骈金俪玉者比也”（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而被推为凌氏代表作之一。

题为“杏庄为莫景行题”，可知是即景即兴之作。

“一色杏花三百树，茅屋无多，更在花深住。”这首词开头三句是说，清一色的红杏有三百树之多，茅屋却不多，坐落在杏花林深处。

一开头就气势非凡，这是来自于词人对杏庄春色的强烈感受。全篇是循着词人的游踪展开的。这里，词人将几檐茅屋，布置在杏花深处，则可谓在热闹中寻觅幽静。这是眼前景，也是心中意。凌氏《渔家傲》词有“闻说村居诗思好”之句，避俗超世，村居觅诗，或正是这位曾为“兰亭书院山长”的理想境界。

“旋压小槽留客醉，举杯忽听黄鹂语。”接着二句是说，主人亲自压出了米酒和我畅饮，举起杯来听到了黄鹂婉转动人的鸣声。

主人是那般好客，春酒是那般醇香，黄鹂婉转，更是声声动人。赏花举杯，鸟语劝酒，别有一种闲情逸趣在。

上片真所谓“辞格清逸，一洗铅华”；词人思致，则由近入深，由景而人，感受真切，逸趣洋溢。

从全篇语境看，如果说上片是步步深入杏庄，那么下片是醉眼独赏花舞。

“醉眼看花花亦舞，风妒残红，飞过邻墙去。”下片前三句是说，醉眼赏花花正在舞蹈，风儿也忍不住心生妒意，把纷飞的残红吹过了邻居的墙去。

这三句从词境创造看，则巧妙化用前人的诗词佳句。冯延巳《鹊踏枝》“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然易“泪”为“醉”，易“秋千”为“邻墙”，再着一“舞”字，便化感伤为逸荡，由绣楼红墙为农家村庄。

“恰似牧童遥指处，清明时节纷纷雨。”下片后二句是说，就好像牧童遥指的地方，清明时节雨在纷纷地下着。

后两句集杜牧《清明》诗的名句，但调换了诗句的秩序，并前置“恰似”一词，便由写实变为比喻，不仅巧妙地融入了《清明》诗的意境，而且“红杏三百树，纷纷若春雨”的景象，令读者隐约生发“忽然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微妙联想，引发了读者无穷的美感。

凌云翰

一色杏花三百树，茅屋无多，更在花深住。旋压小槽留客醉，举杯忽听黄鹂语。

醉眼看花花亦舞，风妒残红，飞过邻墙去。恰似牧童遥指处，清明时节纷纷雨。

压小槽：即压酒。指酒酿成后，压榨酒槽中的曲料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