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阑夕

上周在武昌亚贸影城看了《高兴》，看之前本就没有把期待放得太高，但看完影片之后仍然体会到强烈的失落，不仅是因为电影本身太过平庸，还有对贾平凹的原著小说《高兴》被改成如此白烂的电影而感到遗憾。

导演阿甘讲故事的能力一向很弱，幸运的是他擅长利用桥段来丰满电影剧情，2004年之前他以拍恐怖片闻名，转型之后接了《大电影之数百亿》的片约，拿到了当年炙手可热的几个新生代演员，又开创了恶搞类电影的艺术先河，票房和口碑也就水涨船高，成就了阿甘的名利双收。实际上，《大电影之数百亿》的故事性也是非常薄弱的，只是阿甘运用戏剧性的片断穿插将近两个小时的影片撑了起来，观众的看点并不在于硬伤遍布的剧情，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正统电影不会去用的恶搞段子和草根幽默。到了《大电影2.0：两个傻瓜的荒唐事》和《高兴》时，阿甘聪明的直接拿小说改编电影了，但是改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小说和电影之间的跨度也并不小，如果说《大电影2.0：两个傻瓜的荒唐事》还勉勉强强的将《幸福的黄色电影》进行了本土化，那么《高兴》则是不尽如人意的照猫画虎，杂交出了一部不伦不类的和谐小品。

我不知道阿甘是不是很享受于将时尚潮流元素融入乡土气息中所呈现出的后现代感，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学到过同样的招数对圣斗士是不能用第二次的，但是阿甘完全是将观众假想为狂热的视觉分子，毫无新意的一段舞蹈，不断的换着角色来演绎，在《大电影之数百亿》中是城市建筑工人、披雨衣蹬套鞋的群众，到了《高兴》中换成了进城的农民工、天井式住宅里的居民、按摩店的小姐……第一次看到这样搭配时，观众或许还会感觉混搭得颇有新意，但是一而三再而三的复制，就是在侮辱观众品位了，同一个笑话段子，说得多了，也就庸俗了。

这部电影的原著小说其实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残忍故事，农民刘高兴把一颗肾卖给了城里人，又随着弃农进城的大潮随同乡五富来到城里，可城市并不是天堂，拾破烂成为了刘高兴赖以为生的工作，与妓女身份的孟夷纯相遇所带来的却不是幸福美好的恋情，而是命运的玩弄。贾平凹写这本小说时的目标瞄准的大概是余华的《活着》，但是阿甘并无勇气比肩1994年的张艺谋，拍成喜剧片既是对自身能力的自知之明，也是对商业需求的良性妥协。当然，务实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并不务实，阿甘不仅没有把电影拍得有趣，相反，在对情节进行改编重筑的过程中，阿甘彻底的暴露出了在叙事性上无比薄弱的一面，很多情节的过渡都依靠镜头的强制切换，而丧失了对观影角度的照顾，而电影前三十分钟里不时刻意抖动操作的拍摄效果也给人难以忍受的视觉体验。

这部电影中，郭涛表演得中规中矩，黄渤仅仅算是客串，风头倒是挺劲，给观众印象最深的应该还是孟夷纯的扮演者田原了，当刘高兴顺着按摩店的楼梯往上攀走时，配着如《花样年华》一样迷离暧昧的背景音乐，一双踏着大红色高跟鞋的脚足款款落在阶梯上，镜头往上定格在孟夷纯的笑容上，唇边的弧线让人心动，这也是整部电影里拍摄效果最好的地方。但是在随后的剧情中，这个人物明显被设定得过于脸谱化，所以我的武汉美女老乡田原也难逃花瓶评价——在看电影时听到她嘴里蹦出的武汉话真是亲切万分哪。由于并不知道阿甘对于原著小说的改编力度，所以在观看影片中我对孟夷纯的解读一直十分谨慎——我不知道阿甘是不是故意炮制出这种效果，当孟夷纯对刘高兴诉说金钱需要时，充满了仓皇和疑虑，这种社会化的体现很容易让观众惯性理解为她在试图进行欺骗，而孟夷纯在接受了刘高兴的学业资助后，去找刘高兴时竟然换了一身新衣服和更明显的首饰，这很要命的使观众进一步认定刘高兴的善良和憧憬遭到了愚弄，可是电影一直到片尾也没有交代这种反常信息的出现原因，孟夷纯真的有个恶劣的弟弟，并被这个弟弟牵连而进了拘留所，刘高兴费劲心血的筹够了钱款，将其保释出来，然后两个人乘坐着三轮车幸福的驶向远方……原来这部电影如此单纯，是我们的心灵太污秽了……

真正的重头戏本是五富的死，可由于这部电影的喜剧本质，所以阿甘美好的让五富在天上活了过来，这也为影片奠定了点到即止的基调。

《高兴》最后所进行了肯定的老实男和风尘女的故事其实也没有什么新意，这类故事往往能够传递无比美好的讯息，却也充当着虚伪的童话为人构筑空中楼阁般的愿景。上个世纪末周星驰的自传式电影《喜剧之王》就讲述了这样的故事，影片中的风尘女在一个清晨身着薄如蝉翼的睡袍倚在窗台上，风吹过她的长发，落出天仙一样的清纯洁净，这个场景让无数人奉为梦中情人式经典，后来也是这个女人，磕了药后披头散发一丝不挂的张开双腿，任由一个男人拍出一组艳照传遍网络。

真相就是如此残酷，走出电影院，我们依然要保持污秽的心灵，否则便会如羔羊般受到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