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平

　　再生动的语言，也无法描绘现实的明媚或不堪。近日，网上的一组照片，洞穿了人性的幽暗。
　　照片显示，湖南省常德市临澧县派往长沙截访的两名工作人员，在与患有癌症的访民段新德合影时，面带笑容，并分别摆出“V”手势。而照片中的访民，缩着脖子，空洞的眼神面对着镜头，像工具一样，接受者接访人员的摆弄。
　　悲喜的面孔，同时定格在相片纸上，巨大的反差，撞击着瞳孔，蹂躏着人心。而这样的定格，或只有在狩猎者炫耀战绩的场景中，才能得见的残酷和野蛮。可访民不是猎物，而是截访者的同类和同袍，截访者脸上的灿烂，到底在映照着什么？
　　依临澧信访局长的话说，截访者摆手势合影，是因得知访民病情好转，一时高兴而拍的。是事实？是伪饰？没有真相，只有想象。即便是误解，透支公信的苦果，也是当地政府部门亲手培育出来的。这组照片里，也许记录着的，是一个复杂的中国；但民众看到的，却是截访的丑陋，以及截访路上的人性迷失，因为它真真切切地存在于现实中。
　　信访作为权利救济制度的存在，对于弥补法律救济滞后的缺陷，在特定的时代，承担着其特定的使命。可与之相伴随的，不少时候，却是在制造沦陷权利的再沦陷。“黑监狱”的触目惊心，被劳教的无辜与不幸，信访制度良好的初衷，就这样跟着公民的尊严和权利，被践踏和摧残得体无完肤，露出令人心寒的狰狞。
　　社会的稳定，不是掩盖矛盾，而是解决矛盾。可是矛盾解决的路径在哪？似乎并不是那么清楚。要稳定，就要解决矛盾，矛盾解决不了怎么办？权力善于变通的大脑显然找到了一条捷径，那就是截坊。为此，某些官员不惜逾越法治、践踏人性，想方设法掩盖访民的呐喊声，甚至不惜非法禁锢访民的人身自由。
　　这样的照片，注定是要留存于历史的。这场灿烂的照片上，记录着一个社会群像遭遇的被侮辱与被损害。庆幸的是，这条人性迷失的道路正在纠偏——日前传出消息，国家对各省市不再搞全国范围的信访排名、通报，这被舆论普遍解读为信访工作的理性回归。
　　面对这样的照片，面对民众对这张照片的解读，无论是通过顶层设计，还是摸石头过河，全面深化信访制度改革刻不容缓。而终极解决机制，则应是司法救济体系的完善，全面走上法治的轨道，才能避免权力运行走上旁门左道，才能够让公民的权利得到有效保障，才能让公民的尊严有处安放。而迷失的人性，才能够重新捡拾起，发散出人类文明应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