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风大,正好闭户读书。跟朋友借半套《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翻了一遍目录，钞点感兴趣的东西。这套书不全，只能有什么算什么。
    
    一、曾国藩的关防与题衔
    
    有人认为，曾国藩行文题衔，必须与关防文字相符，否则便是“造伪的铁证”。从档案史料中收录的大量往来文件来看，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
    
    按《曾文正公年谱》，咸丰五年以前曾国藩换过4次关防，有自己刻的，也有上司颁发的。为了看得清楚，我将同一时期的关防和文件分别列个表比较一下：
    
    咸丰二年十二月至咸丰四年八月：
    
    关防文：钦命帮办团防查匪事务前任礼部右侍郎之关防。
    曾国藩奏折衔：前任礼部侍郎丁忧在籍臣曾国藩（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廷寄衔：前任礼部侍郎曾（三年十一月十二日）
    其他题衔：钦差帮办湖南团防事务前任礼部右堂（冰爽茶兄提供，曾的自署，见于其题旌善化张君国重殉难之门额及联语）
    
    比较结果：关防内容与奏折衔、廷寄衔、自署衔均不相同。关防有差事，奏折衔、廷寄衔没有差事。自署衔有差事，但与关防有差异。
    
    
    咸丰四年八月至咸丰五年正月：
    
    关防文：钦命办理军务前任礼部侍郎关防。
    曾国藩奏折衔：三品顶戴前任礼部侍郎臣曾国藩（八月三十日）
    廷寄衔：三品顶戴前任礼部侍郎曾（九月初三日）
    
    比较结果：关防内容与奏折衔、廷寄衔均不相同。关防有差事，二衔无差事。
    
    咸丰五年正月至九月：
    
    关防文：钦差兵部侍郎衔前礼部侍郎关防
    曾国藩奏折衔：兵部侍郎衔前任礼部侍郎臣曾国藩（二月二十七日）
    廷寄衔：兵部侍郎衔曾（二月十六日）
    
    比较结果：关防内容与奏折衔相同，与廷寄衔不同。后者不再称“前任礼部侍郎”。
    
    咸丰五年九月后：
    
    关防文：钦差兵部右侍郎之关防
    曾国藩奏折题衔：兵部右侍郎办理军务臣曾国藩（十一月二十一日）
    朝廷寄谕称衔：钦差兵部侍郎曾（十一月二十一日）
    
    比较结果：关防内容与廷寄衔相同，与奏折衔不同。关防、廷寄只有“钦差”字样，无差事；奏折衔有差事。
    
    从上面所举例来看，题衔中差事可以省略，而且多数情况下是省略的。比较结果可以说明，公文题衔可以与关防内容一致，也可以不一致。认为二者必须一致否则即伪的观点，只是猜测而已。

    二、“前任礼部侍郎”前面是否可以冠“钦差”
    
    有观点认为，“钦差前任礼部侍郎”的衔名十分荒谬，并要求出示“称呼‘钦差前任编修’的记录”。
    
    我翻检的部分档案史料，确实没看到有“钦差前任编修”的记录，但有其他“钦差前任”的记录。
    
    一个是tatala兄提示的：咸丰二年七月十七日湖广总督程矞采奏称：近又商留钦差前任湖北巡抚罗绕典暂驻省中，会筹妥办防堵机宜。
    
    另一个就是曾国藩自己。他于咸丰七年丁父忧，咸丰八年又奉旨督办军务。其咸丰九年间廷寄称其衔多为“钦差前任兵部侍郎曾”。如九年七月初四日廷寄：
    
    军机大臣字寄钦差前任兵部侍郎曾、江西巡抚耆……
    
    这种题衔的廷寄有很多道。可见“钦差”和“前任”搭配，也无不可。

    三、出征前后
    
    曾国藩在咸丰四年一月底发布檄文，誓师出征。在此前后，与皇帝有几次奏对。因我借的书里没有第十二册，有两次上谕是从网上的《曾文正公年谱》里引用的。
    
    咸丰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前任礼部侍郎丁忧在籍臣曾国藩跪奏，为筹备水陆各勇驰赴安徽会剿，俟右江道张敬修解炮到楚，乃可成行，恭折覆奏，仰祈圣鉴事：
    ……窃自田家镇失防以来，督臣吴文镕、抚臣骆秉章与臣往返函商至十馀次，皆言各省防务，糜饷多而兵力薄，不如数省合防，糜饷少而力较厚。即与张芾、江忠源函商，亦言四省合防之道，兼筹以剿为堵之策。臣前月覆奏一折，曾言舟师办有头绪，即由臣亲自统带驶赴下游，是未奉此次谕旨之前，微臣之志已思率师东下，一抒积愤矣……
    ……
    咸丰三年十二月初七日朱批：……今观汝奏，直以数省军务一身克当。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时漫自矜诩，以为无出己之右者。及至临事，果能尽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张皇，岂不贻笑于天下？著设法赶紧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担重任，迥非畏葸者比。言既出诸汝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朕看。钦此。
    
    咸丰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前任礼部侍郎丁忧在籍臣曾国藩跪奏，为沥陈现办情形、微臣愚见，恭折奏明，仰祈圣鉴事：
    窃臣前月覆奏赴皖援剿，俟张敬修解炮到楚乃可成行一折，……兹奉到批谕：今观汝奏，直以数省军务一身克当。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等因。臣自度才力，实属不能
    ……
    （以上据《清政府镇压太平天国档案史料》第十一册）
    
    （咸丰三年）骆公于二月内奏称：湖南弁兵存数无多，历次剿办土匪及此次所派追剿贼匪者，俱系臣与曾国藩督饬士绅召募自练之壮勇，较为得力。该逆现窜湖南，鄂省情形较缓，拟俟南省剿办事竣，臣即派兵驰往鄂省跟踪追击。
    奉朱批：“……曾国藩素明大义，谅不敢专顾桑梓，置全局于不问。北重于南，皖、鄂重于楚南，此不易之局也。钦此。
    
    四月初一时，水师大破贼船于湘潭。……湘潭未捷之时，公与骆公会奏贼势全注湖南，大局堪虞，请旨速饬广东、贵州遄调兵勇来楚协剿一摺。……
    又奉上谕：“……现在湖北待援孔亟，曾国藩以在籍绅士，若只专顾湖南，不为通筹全局之计，平日所以自许者安在？”
    （以上据《曾文正公年谱》）
    
    原文都很长，节选几句，或有断章取义之嫌，但基本意思没变，有助于知人论世读书。

    四、量制。
    
    咸丰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贵州巡抚蒋霨远跪奏，为黔省防堵粤匪安设台站地名里数绘图造册并酌定各项支发银数恭折奏祈圣鉴事……每名日支盐菜银一两二钱，日给口粮米八合三勺……

    五、军需公局与“经书”
    
    军需公局的用例业经书友指出，我没下工夫细找，毕竟有了。现虽是孤例，未必永远是孤例。俟诸异日可也。
    
    倒是此例中的“经书”，如咸丰咸丰三年正月二十六日向荣奏：
    ……至奴才行营文报，关会事件本多，仰蒙皇上垂询有无文员襄办文案，并见圣虑周详，无微不至。奴才军营文案均系即选府经［历］县丞张文斌及经书数人经理……
    
    “经书”数人，想来不是书本，否则应说“经书数册”或“数本”才对。
    
    另同日江西巡抚张芾奏报设局办理防堵军需缘由并核定军需条款章程折，附江西设局办理军需款项章程清单：
    
    一、设局办理军需，派员专司其事，以重出纳。所有局内经承贴写工食及纸张笔墨灯油等项，应请照例分别支给，事竣造册报销。
    
    当有助于理解“军需公局经书辛工银两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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