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的白瓜

——亲历的“天方夜谭”

近日偶翻旧日记，发现自己在1982年8月9日写的一篇日记。兹全文抄录如下：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二年七月二十八日，炎热的傍晚，我与家人（父母、妻儿、侄子）在门前的台阶上乘凉。想起父亲早晨在黄新场小街上购得白瓜四个，白天吃掉三个，还剩一个正好大家分食解渴。我小心翼翼地削去瓜皮，想把它分成几小块。切下一小块掰开一看，只见那瓜瓤内放出一道白绿色的冷光。我把那已掰开的部分又重新合拢，随着天色愈来愈暗，我手掌上托着的白瓜也愈来愈亮。家人及乡邻都惊异非常，围观者如堵。后来我将此亮瓜置于一玻璃缸内，供奉在大堂的神柜上。晚上望去，并不见瓜，只看到一个白光四射的圆球，站在屋外亦能清晰见之，仿佛是十五的月亮。此后几天，远近闻之者悉来争睹，睹者无不啧啧称奇，谓此乃古今天下之奇观。此瓜乃老父从一邻村种瓜翁手中购得，闻知此事，种瓜翁深以为奇。遂将所种一亩地的白瓜，无论老嫩，悉数摘回，又请来东邻西舍帮忙，将这百千个白瓜一个个削皮剖开，冀得其再亮者。然令老翁殊感失望，因剖尽百千瓜而未见一发光者。

吾亦甚奇之，遂成七律，以作千古之纪念。

 瓜    颂

育珠河蚌生瑰宝，天方夜谭说仙桃。

白瓜一亮惊乡野，皓月当空圆梦兆。

神婆窥见白头翁，青童纷传夜光猫。

吾惊且喜又且疑，果非亲历堪一笑。

（抄录时略作改动）

“果非亲历堪一笑”，这也是一句大实话。这个瓜，这件事，如非我亲历亲见，我是自然不会相信的。听人传闻只能付诸一笑。但这事，偏偏就是我一生中所亲历亲见的唯一的奇怪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很后悔当初竟没有拿这亮瓜到某研究所去检验检验，后来直等到这瓜化成了水，又干到只剩下些小子儿，最后这些干子儿就被我的母亲所收藏。等到我的母亲去世之后，连这些可爱的小子儿也都无影无踪了。

这事儿虽已事隔多年，但有时想起来还是颇觉怪异。那瓜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光呢？如果是生长地的某种发光化学物质，那么这种化学物质又是怎样被瓜所吸收的呢？即使这种化学物质真能被瓜所吸收，那又为什么同一亩地中的其它瓜儿们都没有吸收这种物质而发光呢？这不能不令人疑窦丛生。当有些东西用眼下人的科学无法得到解释的时候，很容易把人的思路引到神界中去。当初，那些好奇的孩子们总怀疑那瓜里藏着一颗夜明珠，而一个女巫则说那瓜中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那是一个神仙，手中还拄着一根玉制的柺杖呢。但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得是，这仙翁因何要到我家来呢？他带给我们的到底是福祉还是灾难呢？我不得而知。

在这件事情上，我再一次感到了人类的渺小，自然的伟大。也许在纯自然界中只是一种极常见的东西，然而到了人间便少见多怪了。正如在蚂蚁国里为王的大蚂蚁，它受到同类们极大的尊崇，觉得自己是无与伦比的“伟蚁”，可是在人看来，它也不过只是一只渺小的“伟蚁”。

再比如一块石头，一旦冠之以“玉”，便一时价值连城，人人皆欲得而宝之。偶然翻翻旧报纸，就看到这样一条新闻：主标题——极其罕见的和田墨玉抵京。副标题——重达78吨估价一亿美元。新闻照片中，在这块呈三角型的巨大墨玉石下面写着：“昨日，两位市民在观看这块和田墨玉，画红圈处即为和田墨玉裸露的部分。”新闻的结语部分说：“据玉器行老板介绍，在他三十多年的鉴玉经历中，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块巨大而又完整的墨玉；墨玉本身即为和田玉中极其少见的一种，而此块玉石不仅质量上乘，而且被氧化的外壳极薄，仅半厘米厚度，愈往深处，其色泽质感愈佳。”

大自然把一块奇怪的大石头偶然降到人间，这便在许多人的心中激起狂澜，在物外人看来，一张邮票、一幅古画、一樽瓷器、一块玉石都可以引动世人挖空心事、不择手段、无情争斗、残忍杀戮、、、、、、更何况是为金钱美女、权势地位呢？其实，这都不过是上帝对蚁人们的一种戏弄而已。

                          初发于2010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