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仍常含着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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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水平
七月与爱人穿越天安门地下通道时,遇见了一位有些年岁的歌手。地下通道不用麦克丰,音亮也很宽厚。歌手席地而坐,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很安静地在赏他。通道外下着小雨。雨没来由地下着,因为雨,七月和丈夫返身又回到地下通道。歌声继续着,继续的歌声自由而畅达。
歌手唱着罗文的歌。罗文是当年香港武侠剧里几乎不可缺少的主唱,《射雕英雄传》、《小李飞刀》、《几许风雨》等,罗文的声音,打动了生于上一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代人。当他的生命变成一支蜡烛仅剩最后烛泪时,他被“娱记”提前“颁布”了死刑。罗文的歌七月是听过的,一种久违了的感动。而实际上,三十岁的七月与这个喧闹多变的时代有了些隔膜。太多的浮躁,让她有些无法应对,便越来越退缩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少了一些青春的张狂。一切都变得现实了。但是,也还是有渴望我行我素的时候,比如看见这个唱罗文歌的歌手,还有那个很久不变换姿态的女人,她就心生羡慕。七月和丈夫就坐在歌手的对面,歌手的嗓音透过通道漫无边际地覆盖了他们,瓷质地深嵌进七月的耳膜。七月猜想他因何要如此涩凉地唱?这时有两位老人满姗地走过,满头如雪的发丝,在地下通道的光线里模糊成两朵白云,两行湿湿的脚印。他们微笑着说着话把罗文的歌推向两边,一种对于美好印迹的感觉,非常清楚地在七月的心中飘起来。这时歌手的歌声嘎然终止了,是为那一对白发让道,一时间通道里静得空旷。
七月来北京是为了换一种环境和丈夫说话,去寻找当年结婚时第一次来北京的感觉——走胡同。爱情七年了,无数琐碎的日子把曾经美好的浪漫遗失在了往日,谁都不想从往日中捡拾回来,现实生活是复杂的,纠结着多重需要,人不能闭上眼睛距离现实,而要自觉地深入它。越深入越理性,婚姻没有参照价值,脚大脚小鞋知道。七月被忽略了,敷衍着一日三餐,朝行暮归,故作姿态在平庸的生活中,末梢神经处感应彼端的触觉消失了,做爱都变得机械。理性让生活涣散无力,淡到无味,淡到寡气。是什么让婚姻走着走着走成了一本发黄的善本书,碰都不敢碰,一碰即酥呢?
就在刚才,丈夫的手不经意的拉了七月一下,一种远去了的感受,七月迎上去。是因为什么呢?噢,应该是这个唱罗文歌的歌手了。歌手的唱笼罩在一种氛围里——很粗很粗的丝——在通道里荡来荡去。
这是一个没有想法的歌手,一个独得其乐的闲人,他远离着他的外部而在地下通道的歌声中返回自身。那个女人,不倦地听着,她的腰肢以及屁股的曲线收敛着一种浪漫,有着四处无人的幸福。
北京的胡同,躺在城市的凹陷处,它是适合外乡人去体悟故乡草径的梦。那一年旅行结婚,在无意的走胡同中,他们体悟了白头偕老一生的意味。是在不经意间从胡同里找到的。一些名人的故居,永恒为瞬间,想想名人曾经远离喧嚣的世俗生活,将一情如梦的爱泼洒在胡同里,七月就觉得感动、真实,是和他们未来生活彼此相近的真实。她双脚绕过他们的门前,虽然留不下浅浅的窝膛,心理却感动着,眼含无尽的美气——沾了名人门前绿荫的美气。
那些胡同里的门墩,守着一份时间涩涩的苦味,投身在门的两侧,旧时的影子:“小小子儿,坐门墩——”如果那是一个极其安静的对视,之后会有什么断然有发生的事情的话,就是七月和丈夫走上前在门墩两边坐坐,冰凉的,一个热情而美好的记忆印迹。四壁合围,高墙环堵,朱门红墙,一对儿门墩守着一代一代人在它里面生长,它慷慨养育中的和善灵性把生命喂养得强壮,让生命静守着它的深奇和贵重,也静守着它的牢靠和厚实。七月说:“一对儿门墩你和我,守着浪漫到老。”
丈夫很坚决地拉起七月,他说:“去串胡同。”七月说:“外面下着雨。”丈夫说:“去门墩前坐禅入定,感受雨悟道明心的浪漫。”
看看,有罗文的歌来铺垫,心情就自由了许多。
如果幸福是记忆浮现在脑海里美好欲望,那么,此时,在雨中,幸福意味着找回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