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生命
(2010-04-29 23:2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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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这是西欧十九世纪末象征派画家莱昂.弗莱德里克的作品《冰河.急流》。画中人类从遥远的洪荒时代逐浪而来。一嘟噜,一嘟噜,形成一条美丽的涌带。这幅画,曾经是一本挂历的八月份,八月份,生命浓绿到苍郁。画中的上游,也就是时序远一些的地方,有成堆的边缘模糊不清的浅黄色彩,那也是一些将被大水涌来的生命。这时的窗外笼罩着一层浅白的雾气,在初晨的阳光中泛出闪闪的光芒。空气中渗透着一股微蓝、芬芳的潮湿,泼洒在莱昂的画上:生命在水中,在一条河的上游,迷蒙得灿烂。我的精神包存了这幅画最后的亮度,这种亮度,不单取决于画家对色彩的选择的运用,主要还让我从中看到了其对待人类最早出现的倾向与态度。
从1987年的八月份,到现今又一个世纪初,我的目光从未间断对这幅画的注目,只为感动,只为身不由已。生命在水中,一切朗照在澄明天空之下,彼此依存、依托,像呼吸一样散布在河面林中。这幅画就放在我玻璃拉门的书橱里,每天我走进书房去摆弄我一天的光阴的时候,我总会在摄取的光线中被它吸引。我常想人类上古神话的开始,无论西方和东方,生命的最早,都潜隐着弹性,并具有飞翔感,造成拔地而起,背负苍天,飞乱浮云的形象和气势。神话的开始,是生命最早形成的一个升调,音色凄厉,在并不必然的联系中,把生命导向了理想的福地。那么莱昂的生命是何时诞生水中的呢?我想,肯定长于人类的历史。那时古地中海弥漫着紫气,庞大的喜马拉雅鱼龙和许多海洋生物逐浪嬉戏,欧亚古陆和印度板块还没有遭受冲撞,春风吹拂,阳光普照,一种水生细胞,在海洋深处孕育成熟。当有一天欧亚古陆与冈瓦纳古陆轰然相拥,终于使广阔的古海不堪挤撞裸露出洋壳时,酷寒降临了,柔软的海水变成了永久的冻层。这种水生动物被寒冰封冻,当阳光温暖的季节,他们就随融冰,从邈远处涌来。莱昂完成了时间对于生命的描述,为我们面临生命最初寻找到了一片静谧的天空。
生命在水中。正如拉塞尔所说:“它永远固定了人类进化多次关键性的时刻。”画中,女人和儿童,荡漾着恩慈,没有罪孽、仇恨和操戈,透过文明的视野是时空浩瀚着的生命律动,是阳光、是亲爱、是衍生着的虚无与明确,历史与未来…….
在生命神话的牧歌年代行将终结的时候,莱昂可说得上是最后一位堂.吉诃德。他梦着他所恪信的,梦着生命涌动的季节,梦着自由的愿望。看莱昂的画《冰河.急流》,心中会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际会,我们不能仅用感官来欣赏它,消遣的愉悦不能够感受到它的美。就像我们观赏舞蹈,并不在舞蹈着运动变化的肢体本身,而是由肢体富于节奏的姿态变化所显示出来的超越人体本身的韵律、情绪和力感,并不始终附着在舞者身上,而不断向外辐射,扩大想象的空间。莱昂思考出了古远诞生的人类与自然的困境,也无疑是时间的困境。时间是一个永恒的静止之物,只有生命在时间中流失。时间是一种已有之物的将要到来。莱昂执着于这种倾向,带给了人类自然之音。
我保存了上世纪第87年8月份的挂历,挂历有莱昴的《冰河.急流》,这幅画感染了我,感染我的原因是生命在水中。
设想——一个世界,无水的人类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