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韵:大唐女子打马走过(作者:何晨)
(2010-03-11
17:25:55)

(慧性的女人蒋韵)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踏着3月10日的第一缕晨曦,我来到市文联主席葛水平的住处,采访著名女作家蒋韵。窗外,疯长的大树伸了臂膀缠绵悱恻地迎接太阳,展尽冬藏的妖娆……
寻找受伤的母语
诺阿!诺阿!
——进入房间,一丝淡香沁来,我突然闻到了《心爱的树》中那般芬芳,蒋韵在这部小说中,用题记告诉读者,“诺阿,诺阿”是毛利语,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真香,真香”。
水平的小屋充斥着古旧的气息,洗尽铅华的老木头,或桌或椅或凳,泛着柔美的亲和力,赤裸着年轮展示着它的真心真肺。这间古旧的小屋安静祥和,蒋韵说,窗外是真山真水,此好是真好。
蒋韵成名很早,新时期文学刚刚萌芽,她的小说《我的两个女儿》就成了山西伤痕文学的发轫之作。30年来,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创作风格,她的小说,始终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舒畅感。她说:“我是一个不能被归纳的人。新写实、新历史主义,还是什么,都不能归纳。有的时候也是有很寂寞的感觉,我写了《我是我自己的旗帜》,自己树起一杆猎猎旌旗,旗帜下站着一个我。”
她常常写到死亡,特别是女性的死亡,写到西边的落日,寂寞的河水,一棵孤单单的树,写到沿着河水去远足的孤独者,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独特的意象,构筑成她独有写作的底色。她说,只有女性,可以把爱情变成宗教,而她凄美的文字,是对汉语决绝的爱情吗?
三十年过去了,她一直在路上,以一种凌空的高度,寻找着受伤的汉语。悲情,乡愁……她用文字温暖着这个世界。佛说,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无明执著而不能证得。而蒋韵和她的文字,没有金粉之痕,没有雕琢之迹,一派天然。
我们不会知道,她风骨和气质里那些冷郁和沉静,淡漠和执着,凝重和坚韧始于何年何月,又将风化于何年何月。然而,当我们已悄然将诗意、古典、浪漫、精神抛置脑后的时候,蒋韵《心爱的树》让我们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朴素之爱。她作品纯净的叙事品格与高贵的精神质量,使得《心爱的树》在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优秀中篇小说奖”的评选中以全票当选。
蒋韵认为,我们几千年的文学传统中最具独特性的表达是乡愁和巨大的生命悲情。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说:“我要用受伤的德语来记述民族的灾难和历史,记录故乡、民族的痛苦和创伤。”因此,蒋韵的个人化记述,正是用她自己所看到的受伤的汉语,写她遥想中的中国故事。她说,这是我写作的起点,也是终结。
喜欢长治的宁静
今年的3月8日,是“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100周年纪念日,潞安集团王庄煤矿、山西省女作家协会、《山西文学》月刊社联合举办了“山西女作家看王庄”采风活动,蒋韵作为省女作家协会会长,来到了长治。
所有的城市都有一种味道。大概很多人不会注意到这些,对于敏感的人来说味道决定一切:或是离开或是停留或是厮守。蒋韵说,“我路过很多城市,它们各有各的色彩。有的代表繁华与喧嚣,有的代表宁静与安详。长治是座安静的城市,不仅是这座城市的干净,而且是透出了一种宁静,从容和大气,我喜欢长治的这种气息。”
关于城市的味道,蒋韵在《中国国家地理》中写道:“在我的许多小说中,我曾无数次这样描绘我的城市:它干旱、平庸、物产匮乏,没有色彩,也没有春天,春天被一场接一场的沙尘暴涂染得灰头土脸面目全非。年轻的孩子们,几乎人人怀揣着一个梦想,那就是,有一天能远走高飞离它而去……1994年,难老泉终于流尽了它最后一滴生命的汁液。带外地朋友游晋祠,游到“难老泉”,我总是抑制不住我的伤痛,就像站在一个亲人的坟墓前。”
“我的城市,我的河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原因,慢慢走向干旱走向焦渴的,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够回答的。”也许,蒋韵不能回答的问题,我们也不能回答。但是,如何保留一个城市的原韵和胎记,这是一个生存和环境的大命题,即便我们今天不能回答,明天,我们也必须回答。
“我是先喜欢上了葛水平的文字,继而喜欢上了葛水平本人。”蒋韵说,葛水平的文字中,女性形象丰满而鲜活,没有伦理和道德的束缚,有血有肉,至情至性。“来到她的小屋,感到了特别的惬意,昨晚我们聊得很晚,仿佛久别经年的姐妹,有很多很多的话说。水平的家就是长治的一个缩影,安静祥和,令人神往。”
窗外,是塔岭山真容,曾经枝繁叶茂苍郁葳蕤的大树,如今露出虬曲的枝桠点缀着窗外的风景,给人以美感——萧条,正是北方冬天的荣耀。“水平能在她的城市,找到这么一个小屋诗意地栖居,真是让人羡慕。这可能正是宁静长治的魅力所在,它还能给它的市民一片安宁。”
大唐女子的传奇
“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这是无以复加的孤绝清冷。
在俗世的视角里,潘红霞持续一生的暗恋或许只是舞台上的传奇。这么说有点云山雾罩,不错,我要说的是蒋韵的《隐秘盛开》,小说讲述一个山西小县城长大的女大学生潘红霞暗恋同班的北京籍男生,这种类似于宗教的暗恋贯穿了她的一生。
其实每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几部让自己痛哭流涕的小说。如果让我们忘掉对先前所有小说的记忆来看《隐秘盛开》,相信我们都会泣不成声。女性的笔触和感觉,细腻、温和,即使残酷,也不感粗砺,像轻柔的风拂过水面,涟漪浅浅,下面却是惊涛骇浪。显然,蒋韵想通过作品中的形象说明,人类可以具有另一种爱的能力,这种爱不是原始的、蒙昧的,可以超脱世俗情欲,它需要经过文明洗礼,才能达到那样一种爱的境界。
也许她比任何人都懂得绝望的苦楚,蒋韵的笔下,无尽的长夜,辗转的思念,徒劳的泪水……任何一样都会令人撕心裂肺,但她总能把这痛掩得不动声色,天亮之后她依然充满爱心,拥抱生活。她在鲁迅文学奖的获奖感言中说:“我不知道这故事的命运,……不知道它是否一出世就意味着泯灭。这样一种老去的古典情感,还能感动今天的人吗?”评论家们心情复杂地说:“蒋韵的成就远在她的声名之上。”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得到这样的评价不知是喜是悲?而鲁迅文学奖的荣誉,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一树无声的花怎样在暗夜中怒放。
我悠忽间想起了大唐:在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唐朝是一个让美恣意盛开的地方。最旖旎的时节,强大的国力、旺盛的生命,宏大的气度,共同绽放出一朵让后世瞠目结舌的美之花。在一千多年后,拂去历史的烟雾,重新抖搂出那些出土文物尘封的美丽,大唐女子的光芒便恣意地绽放。
采访结束了。阳光不经意间洒射下来,我看到一颗勇敢的心和悉察万物的双眸映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种无法丈量的涵养与气度在笑容里熠熠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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