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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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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连载10——阿亮,你到底是不是个神经病?

(2014-05-16 16:5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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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进沐水的山路极其难走,张莉还背着一大包物资,她老家是晋中平原,从没走过这种山路,也没见过这么多延绵陡峭的大山。阿亮掰了根棍子给张莉,叮嘱她当心脚下,别滚下山去,滚下去就完蛋,尸体都不用收了。张莉很生气,这人从见面就没一句中听的话,明明是好意,说出来却这么难听。但她生性不喜与人争执,也不回应,自觉离阿亮远点,跟在老乡后面走,心里有种前路未卜的灰暗,担心阿亮这个人难相处,却又想着还有其他志愿者在沐水村,说不定还有女孩子,能搭个伴。

    翻了几个钟头的大山,还是丛林莽莽,想问村民还有多远,方言又听不懂。转问阿亮,阿亮总说很快就到、马上就到、翻过山头就到,张莉觉得阿亮这人不实诚。山路总也走不到头,越走越慌,越走越害怕,毕竟跟阿亮不熟,也不知道他人品咋样,悄悄做了很多路标,折枝树丫,在路边插根棍子什么的,万一势头不妙可顺原路离开。

    午后,山里又开始下大雨,遭遇塌方,大石头轰隆隆滚过,老乡冲张莉大叫,张莉听不懂他们吼什么,也确实吓傻了,愣在当场,看到石头有车轱辘那么大,从身边呼啸滚落山涧,腿一软,坐在烂泥里。

    顿时觉得是真的到了灾区,太吓人了,生死,忽然那么近。

    下午六点多,到沐水村。

    棚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一些垃圾被扔在地上。

    阿亮很严肃,一本正经地:“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张莉也帮着四处看了看,说:“可能上厕所去了?要不,是吃饭去了吧?”

    阿亮点点头:“嗯,那我们等一会。”张莉放下背包,老老实实坐棚子里等。

    一会,有个做饭的大娘来了,阿亮问:“大娘,看到我们的志愿者了吗?”

    大娘疑惑地看看阿亮,说:“不是走了嘛?早走了的嘛。”

    张莉蒙了,问咋走的。大娘说,顺着河,过了河,就走了嘛。张莉看看延绵的大山,根本看不到河,回过头来惊慌地瞪着阿亮。

    阿亮见掩饰不过去了,遂故作气愤地骂道:“靠!这群混蛋太不仗义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没办法,现在只剩你和我了。”

    “那孩子呢?你们帐篷学校呢?”张莉惊慌至极,一连声追问。

    阿亮笑嘻嘻地说:“帐篷学校还没办起来,孩子们嘛,还在山上。”干脆给张莉透个底,“哦,这个棚子也不是我们的,是村民做饭的公用棚子,等他们做完饭,晚上我们再借住这里。”见张莉脸色发白,便安慰道:“没事的,回头我们自己搭个棚子住,砍点毛竹,山上茅草也多,材料有的是,很方便的。”

    张莉又饿又累,灰心得说不出话,一直抱希望这里不只她和阿亮两个人,还有其他志愿者,现在才知道,学校根本就没有办起来,志愿者们都跑光了。

    这地方啥都没有,只有个神经病一样的阿亮,还莫名其妙地亢奋着。掏出手机想给砚台打电话,却发现没有信号,问阿亮哪里能打电话,阿亮跟唱歌一样:“哦?想打电话啊?今天路过的山顶上有信号,你去那里打吧,嗯,估计夜里两点能走到,不过那时候砚台肯定睡了,哈哈,你不会才来就想走吧?谅你一个人也走不出这大山,山上蛇啊野兽啊多得很,天黑了还有鬼,姑娘,我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踏踏实实跟我在沐水村过日子吧,哈哈哈。”阿亮笑得很变态。

    张莉瞪大眼睛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被拐卖了,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离阿亮远点。过日子?看看烧火棚子,烟火狼藉,垃圾遍地,一顶棚顶,几根柱子,连围墙都没有,兀立在菜地中间,这就是所谓的希望之窗志愿者的栖身之所,天哪,这是个什么破组织啊?!张莉背着背包愣在当场。

    过了会,问阿亮:“有地方吃东西吗?”

    阿亮干脆地说:“这里是农村,还是灾区的农村,可没有小饭馆,问村民买点土豆什么的回来煮吧,做饭你总会吧?你是女的嘛!以后做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负责建学校。”

    张莉没搭理他,打定主意将物资留下,不管了,明天天一亮就离开这里。

    又来了位大娘,抱了捆柴过来生火做饭,见新来了个姑娘,好意跟她说那几个志愿者都走了,不会回来了,劝她也回去,这里生活苦得很。阿亮顿时紧张,生怕张莉动摇,立马抢过话头,说:“大娘你别说了,我们不会走的,志愿者都是不怕吃苦的,我们要在这里办帐篷学校!不仅我们不会走,还有更多的志愿者进来!我们打算办五十所帐篷学校,让每个灾区的孩子都能进帐篷学校学习……”阿亮慷慨激昂,大发豪言壮语。大娘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一脸沮丧的张莉,端起锅子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张莉恨不得瞬间远离这个家伙一万里,但是没办法,饿得奄奄一息,跟烧饭的村民商量买饭吃,20 块钱一碗米饭,没有菜。两人端着米饭,蹲在烧火棚子外,阿亮用筷子指指面前的白菜地,说:“这棵是你的菜,那棵是我的菜,吃吧!”张莉看看菜地,表情有点憨,问:“这咋吃?”

    “看眼菜,吃口饭!你可别抢我的菜哈。”阿亮嬉皮笑脸。张莉闷下一口气,下定决心不再搭理他。

    吃完饭天都黑了,蚊虫飞舞,闷热难当。阿亮盯着根烟熏火燎的柱子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地盘算着什么。张莉蹲在棚子外面,也在想心思,忽然觉得人都走了也是个好事,办学校靠两个人也办不起来,过去跟阿亮商量:“明天我们就回去吧,这里啥都没有,就我们两个人,也办不成帐篷学校,回去跟砚台商量一下,等多招几个人再办。”

    阿亮不吭声,不说回也不说不回,心里盘算着,学校没办起来根本招不到人,人来了都会想跑,换地方办也一样。过了一会,阿亮提议去拜访一下校长,如果有校长的支持,村里书记村长什么的也不好反对了,毕竟这是教育界的事,归校长管。跟张莉说:“你是女孩子,好沟通,你去跟校长聊聊我们的帐篷学校吧,一定要拿出为人师表的样子哦!”

      张莉反对:“我不是来当老师的,我不知道老师的样子是什么样子,要说你自己说。”

    “不当老师你跑这来干嘛?”

    “砚台答应过我不当老师,只是陪伴孩子们的阿姨!”

    “扯淡!赶紧地,不要才来第一天就违抗组织命令!”阿亮不容分说。

    没想到村长在校长家喝酒,真是冤家路窄。村长看到阿亮又来了,也很头痛,顿时酒都喝不下去了,长叹一声:“你咋个又回来了?!你们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我们没得许多时间陪你们耍,你还是跟他们一起回去吧,我们自己都忙得很!”

    阿亮赔笑解释:“您误会了,我跟他们真不是一伙的,他们要建自来水是他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从来没说过要建自来水厂,我们是来办帐篷学校的。这次我们来了新的志愿者,还带了物资过来,特地带张老师过来拜访村长和校长。”使眼色让张莉上前沟通,张莉上前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说:“尊敬的领导,你们好,我是志愿者张莉,我们想帮村里建帐篷学校,帮助灾区儿童……”

    “哎呀!我晓得你们是志愿者,但学校不是你们几个娃娃想办就能办的,出事情找哪个负责?你们的好心我们也很感动,但是全村的娃娃交给你们带?你们自己都是娃娃呢!”村长语重心长,指了指校长,“校长也不得同意你们办学校的嘛!”

    校长语气严肃,好像办案民警,问:“你们是哪个单位派来的志愿者?证件给我看哈。”

    “我们是自愿来赈灾的,没有证,是响应国家号召,来四川赈灾……”张莉话还没说完就被校长一口打断:“没有证件?没得证件咋个证明你是做啥子地?办帐篷学校?哦?我的娃娃要你来教?你是哪个?单位都没得!出事情哪个来负责?开玩笑!”校长六十岁左右,斤两不大,气势很足,白的确良衬衫扎在蓝布西裤里,一手插裤兜,一手指指点点,在救灾帐篷里踱来踱去。

    校长一口方言,张莉只能听懂部分,但看那个架势也知道不善,很尴尬,涨红了脸。阿亮示意她继续说好话,但张莉说不出来了。阿亮只好迎上去,跟校长说他办帐篷学校的理念,被校长一顿训,阿亮也声音渐高,眼看要吵起来。村长赶紧打圆场,硬生生给阿亮和张莉塞了两杯水:“喝,喝水嘛,都是娃娃嘛你们,脾气不要啷个犟嘛!”

    回去路上,阿亮很不高兴:“你是党政机关出来的?还尊敬的领导好呢,叫你去沟通帐篷学校的事,直接说帐篷学校给村里带来的好处就行了,他们都是要看好处的,废话那么多!”

      张莉质问他:“人家不仅是领导还是长者!我说的不好,你咋不说话?四川话我一大半都没听懂!”

      阿亮理直气壮:“我跟他们吵过架,才叫你去说的!”

    “阿亮,你为什么对人总是那么不客气?”

    “有些人我客气不起来!”

      张莉劝道:“即使别人不客气,我们自己也应该客气啊。”

    “嘿,少来!我这人生气是有原则的,劝不好!”阿亮一口回绝之。

      两人一路互不理睬,闷闷地回到烧火棚子。阿亮从柴火堆上抽了根粗棒子,还敲敲地,试力度。张莉问他要干啥。阿亮说带她去泉水边洗漱。张莉疑心阿亮想去报复老校长,试探:“洗漱你带棍子干啥呢?你可别乱来啊!”阿亮没好气地:“出去你就知道了。”

    出了帐篷,才发现路上野狗云集。震后政府组织打狗队,有些狗逃到山里变成了野狗,到夜里才出来找食。狗的眼睛在夜里是红色的,很吓人,像狼群一样跟在后面,发出低吼。阿亮一路挥舞着棍子,叫张莉跟紧了,千万别被咬到,地震后人的粮食都不够,狗就更加没得吃,什么都吃!

    张莉吓得肝都颤,从没见过这么多野狗,成群结队像游行一样在路上晃荡。泉水很远,总也走不到,靠手机微弱的光亮前行,一路踩到许多软绵绵的东西,回到烧火棚子才发现是牛屎。被阿亮嘲笑了一通,张莉闷下一口气坚决不说话。她就这一双鞋没得换,不敢独自去泉水边洗鞋,更开不了口让阿亮陪她再去,将鞋子悄悄放在帐篷外面晾着。

    阿亮有自己的小帐篷,在烧火棚子里撑开,钻进去就睡了。不到十点,远远村庄已是灯火俱灭,一片寂静。听到外面起风了,花椒树叶子哗哗地响,山里温差很大,即使在夏夜也寒意浸人。张莉抱着膝盖独坐棚子一角,忐忑不安,在这一个人都不认识,阿亮对她来说也是陌生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令她很紧张,但外面又有很多野狗,除了这个烧火棚子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毕竟跟野狗比较,还是阿亮理智点。

    张莉悄悄把打狗棒藏在身边,挪到棚子另一角,尽量离阿亮远点,铺上防潮垫,也不解衣了,蜷在垫子上打算和衣混一宿,天亮就走。阿亮倒是一躺下就睡着了,呼噜很响,发出低吼声,像头熊,在夜里十分瘆人。张莉又怕野狗冲进棚子,又怕阿亮使坏,一夜总睡不安定,噩梦连连。

    半夜忽然地震。阿亮惊醒,大喊地震了,喊声未落地就将自己像弹丸一样射出去了,跑出去才发现张莉没跟上,又冲回来,扯起张莉就往外拖,正拉扯着,忽然脑袋轰隆一响,阿亮只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眼底金星四迸,跟放烟花似的。张莉在极度惊骇中爆发出超强攻击力,迎面就给了阿亮一棒。

      烧火棚的木柱发出嘎吱声,周围都在摇晃,张莉第一次经历地震,腿软得像刚出锅的面条,刚站起来又摔倒了。那一刻地动山摇,地底深处发出隆隆低吼,张莉吓坏了,在地上一通乱爬,找不到出口。阿亮破口大骂,拎麻袋似的将她拎出去扔菜地里。远处村里也人声哄闹,灯火又亮起来了。逐渐又熄灭,归于夜色。

      两人坐在菜地里发呆,互不搭理。不知坐了多久,露水打湿了头发,曙光微曦,半截天空还在黑暗中,半截天空露出新生的粉色云霞,雾气在山野弥漫,空气凝重得滴水。菜地里凭空多了几块巨石,好像天外落下的陨石。这些巨石在山上不知多少万年,从此要在山下不知多少万年。

      张莉觉得脚上冰凉,逃得太仓促,忘了穿鞋,去烧饭棚子穿鞋回来,见阿亮还在发呆,就问今天怎么计划的,几点离开。

    阿亮愣愣地看看她,没啥反应。

    张莉耐心跟他说了很多,逐条分析这里办不成学校,人家不欢迎我们,校长也说了不需要我们,没必要在这里耗时间……阿亮像傻了,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过了很久,阿亮忽然跳了起来,冲张莉大吼:“我要办五十所帐篷学校!!!”阿亮脑门上一道新鲜热辣的红印,肿得闪闪发亮,令张莉不敢直视。

    想起接受心理培训时,有个课题讲震后心理创伤,短时间接触过多负面消极的信息,不仅灾民,许多赈灾志愿者也会产生心理创伤。她怀疑阿亮是灾后抑郁症,犹豫是不是要掏出心理量表给阿亮做下测试,又担心阿亮一旦发现自己真有病,就兜不住了,真会乱来。

    这大山里她只认识阿亮一个人,但又不能信任,甚至无法沟通,张莉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会儿想,不管怎样都不要在这里待了,阿亮不走她就自己走,反正一路进山都留了记号。一会儿又觉得,不能把阿亮一个人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事咋办?张莉举着手机到处搜寻信号,想打电话给砚台,让砚台劝阿亮和她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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