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4日 汶川
出发那天,我又赖床,赖到中午。阿亮和沈前冲到住处将我拖了起来。睡眼惺忪,踢踏了双拖鞋就和他们上路了。滨江东路太难打车,猛烈的阳光下,我们像烧烤架上的三尾咸鱼,晒得油爆滋滋。
因为我这条赖床的咸鱼误了班车,到都江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找人一打听,说快的话一小时四十分钟就到汶川。他说的可能是飞行器,反正我们没搭到这么神奇的交通工具。大巴车在路上足足摇晃了九个多小时才把我们送到汶川。映秀镇盖起了许多新房子,只是路况依然糟糕,堵车堵得无边无际。三人没准备任何吃的东西,饿得奄奄一息。车上看别人啃鸡腿,忍不住口水荡漾,怀疑地对阿亮说:“不知道饿死的志愿者究竟算不算烈士?”阿亮镇定地叫我少废话,保存体力。阿亮同志一贯如此,我抽疯他必然冷静,我冷静他必然抽疯。
天黑的时候,车队终于蠕动到了彻底关隧道。这个可怕的隧道长4
公里,如人间地狱,堵满了车,到处充斥着汽车的尾气,刺得眼泪横流。车上有个婴儿,先还听到哭闹,后来一点声息都没有。那位母亲将孩子裹得很严实。大人张着嘴都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更何况那孩子头上还搭着厚厚的毛巾——我一直疑虑那孩子是否会闷死。
沈前是学化学的。我问他这样浓浊的空气,这么多尾气,如果有人抽烟,会不会发生爆炸。他用非常专业的语气说:“不排除没有这种可能,因为汽油燃烧不充分……”他原话太多专业术语,不记得了。总之,爆炸是有可能的,顿时多了一层恐惧,怂恿他们和我一起下车,徒步出隧道,在隧道口等车出来。
跟随往外走的人群闷头赶路。隧道里黑乎乎坑洼不平,拖鞋几次离我而去,不得不跳着脚、点打火机找我的鞋。一面又恐惧打火机引起隧道的废气发生爆炸,渐渐和他们走散了。我一个人在后面,也可能在他们前面,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往外走。地震时的影象在脑海里不断闪回,心里很恐慌。
彻底关大桥上也是长得不见头尾的车河,堵得一塌糊涂。到汶川已经凌晨一点多,那时候我们只顾埋怨这路怎么和去年我们离开时一样糟,却不知道我们有多么幸运。
清晨,还在床上,去年一起做志愿者的朋友发来短信:“你们到哪里了?凌晨彻底关大桥塌了。”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去叫醒沈前和阿亮,给他们看短信。他们不信这么巧,马上起床出去打听消息。
果然,凌晨四点多,彻底关大桥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断桥墩,桥断的时候,还在堵车,带了8
辆车掉到岷江里去了。现在那边已经封了起来,在打捞失事车辆。
一身冷汗!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好幸运啊!在桥断的四个钟头前过了彻底关大桥,看来命运之神一直在眷顾着我们!去年,我和阿亮在震后办了7所帐篷学校和1所幼儿园,是当时最大的草根志愿者组织。人数众多,分布在汶川各乡村,期间经历无数艰险,有多少次这样的幸运,我已经不记得了。塌方总在我们前面或后面塌,绝不在我们头顶塌下来。余震总是在我们经过坝子的的时候震,从不在我们睡危房时震。危房,当然也在我们离开它的庇护时才悠然倒下。
吃早饭时,发现一碗阳春面要十块钱。我抱怨怎么这么贵。老板悠悠道:“贵?彻底关大桥一断,清晨菜场的蔬菜就从两块涨到五块一斤了!早上多少人都在抢购,跟世界末日一样。桥不晓得啥时候修好,汶川的供给就靠这条路。接下来啥子都会涨价。一碗面卖到20
块钱都有可能。你没看到加油站那里排满了车,油马上就加不到了。路不修好,汶川又成了孤岛。”
我不说话了,埋头吃面。这次出门没看日子,一过桥桥就断。暗暗盘算得赶紧多吃点,吃好点,接下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跟阿亮说今晚我们吃火锅吧,我看到这里有刘一手火锅店。
经历过地震的人,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情绪,尤其跟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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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009年映秀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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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路上仍然堵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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