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奇的“先知先觉”

段奇清

生命是极为神奇的，其先知先觉，或者说对世界与环境的预知能力，是极为重要的一个方面。

我国大部分地区，只要有湖泊、港汊、沟渠、池塘，都是甲鱼（鳖的俗称）的产地。相比一些鱼类，甲鱼则显得挺娇贵，它们对水域及环境要求十分严格，必须水流平缓，水质洁净，环境安静，阳光充足，通风良好，鱼虾繁盛等。这是由于甲鱼在生长过程中，天冷时它们要爬到岸上晒背，天热则要上岸乘凉；甲鱼只吃田螺、小鱼、小虾、泥鳅、蚯蚓、昆虫等活物。

在家乡，甲鱼也称作团鱼。对甲鱼记忆尤深的是其凶猛。如人的手指头一旦被它咬着，无论如何甲鱼都不会松开，要想让手指头从它的嘴中出来，唯一法子就是用刀割掉甲鱼的头。甲鱼凶猛令人害怕，可人们也佩服它的聪明与智慧。

那是一年的5月初，父亲说，这个月内会下暴雨。父亲的话是来自甲鱼的预知力。听了父亲的话，原本打算种植早稻的村人们变了主意，他们改种中稻。10天后，果然一连下了几天暴雨，地势稍低的段垸大水滔滔。乡人感谢父亲的提醒，说要是在段垸种植了早稻，全都会洪水被淹死。

家乡村前是东荆河，每到5月初，雌甲鱼会产卵（下蛋）。产卵之前，雌甲鱼从水中爬到岸上，用爪子扒出一个窝，然后将蛋下在窝里。父亲非常关注甲鱼产卵，一旦进入5月，父亲每天会在东荆河岸边仔细观察，于是他看到河岸离水面约5米高的地方有甲鱼蛋，且所有甲鱼把蛋都产在了这一水平线上。

“鸡，鸡，二十一；鸭，鸭，二十八”，甲鱼卵的孵化期大约二十天，与小鸡孵化的时间差不多。小甲鱼出壳后，如果那窝离水面远近适当，它便能及时爬到水里。要是窝的位置过高，小甲鱼在向河水爬行的中途就会干渴而死；窝过低，甲鱼蛋会被洪水淹没甚或冲走。窝既不能低，也不能高，故而父亲有“团鱼放蛋窝，洪水到窝边”的经验之语。

甲鱼是知晓天机的神物，它们能掐会算吗？甲鱼能准确预知洪水，是环境迫使，是繁衍的需要。多少年来，甲鱼为繁育后代，不知有过多少悲伤。不说它们产下的蛋，被天敌吞食，被人拾走，就是水位不同常常会给它们造成灭顶之灾。繁育后代不易，便使得甲鱼十分凶猛，也极其重视繁育过程。在家乡，有“团鱼望儿”的说法，即雌甲鱼产卵后，为了恢复身体，就离开觅食和静养。雄甲鱼开始整天望着有卵的窝，无论刮风下雨，一连许多天不吃不喝。这种痴心与专注，也常常使得它们遭遇不测。不过这种爱的守望与期盼，让它们获得时光的恩赐，能敏感地感知世界，纵使是外界极其细微的变化。

现代科学告诉我们，天气变化会导致气温、湿度、气压、气流以及悬浮空气中的带电粒子发生相应改变。甲鱼在活动中，特别是在“望儿”中，感知了这些变化。一代又一代，一些感官便将感知到的东西，输送到脑中存储起来；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甲鱼大脑对细微变化的信息，产生条件反射，从而预知洪水来临的日期以及强弱，将下蛋的窝建在适当的高处。

世上几乎所有动物皆有着神奇的预知力。如分布于世界各大洋的僧帽水母，通常，它们总是随风向、风力、海流四处漂泊。在天气晴朗、风平浪静的情况下，水母漂在海水上层，享受阳光雨露，觅取食物等。一旦有有滔天大浪或暴风骤雨到来，它们就提前沉到水底。如同甲鱼一样，水母在繁衍生息中，其先祖在暴风骤雨中不知失去过多少生命，在与大自然的抗争与搏击中，它们触手中的细柄上，生长进化出内有细微听石的小球体，听石在岁月的风浪中越来越灵敏。而波涛不断与空气摩擦产生的次声波，比风暴和海浪运动所产生的声响传播速度快得多。次声波人听不见，却能冲击水母的听石，从而让水母的神经感受器受到刺激，致使它们及早捕捉到风暴气息，立即游到深水处躲避起来。

大自然是神奇的，也是野性的。动物在与大自然的抗争与搏击中，让种族繁衍壮大，便有了神奇的“先知先觉”。这种神奇与其说是动物因与大自然的野性抗争而来的，毋宁说是产生于对后代与种族的大爱之心。世间唯有爱才能创造出生命的异能与神奇。

发表于《知识窗》2022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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