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渊博不算长处

段奇清

许多人追求成为一个知识渊博的人，有一位思想家、史学家、文学家却以“现身说法”对此持否定意见。

这事得说到画家刘海粟，他擅长山水、花鸟及走兽画，创作中取传统精湛技法而不泥古；注重写生，师造化而他又能跳出造化。以泼墨和泼彩为自己的艺术探索和创新方法，作品苍莽劲拔，醇厚朴茂，豪放奇肆，多彩多姿。

刘海粟卓然自成一家，不过，要是没有当年那次苦口婆心的劝说和推心置腹的交谈，中国现代说不定多了一个“博学”的杂家，而少了一个著名画家。

年轻时，刘海粟四处拜访国学大师，希望自己成为学贯中西，博古通今的人。那年，得知梁启超在天津后，便风尘仆仆来到天津。他请梁先生赐教，当晚就谈到了子夜，震惊于梁先生的知识渊博，在梁家他一住就是两天。

临别时，不舍离去的他问梁启超：“先生，你的学识何以这样渊博呢？”面对他那谦恭虔诚的目光，梁启超心里头却一沉，恳切地说：“这不能算长处，你不要学。”“学识渊博难道还是短处？”刘海粟以为自己听错了。梁启超见他疑惑，说，“对此我曾经写过一首诗，其中有这样两句，‘我悲病爱博，用是浅且芜’。”为了让刘海粟更好地理解他的话，梁启超又打了一个比喻，“这就像一个渔人捕鱼，他同时撒出100张网，是绝不可能捞到大鱼的。”意思是：撒网太多，你不可能有时间和精力去收网；或者说在你不停地撒网时，那些大鱼已经撞破网儿逃走了。

在一番形象比喻后，梁启超又针对刘海粟当时的具体情况说：“治学要深厚，你的目标，首先是绝尽力量办好你的上海美专，造就一批艺术人才，这很有意义，再就是要下狠功夫，进行你的艺术创作实践，把你的绘画艺术提高到新高度。”说到这儿，梁启超停顿了一下，觉得刘海粟自认为年轻、聪慧，仍不愿放下“做一个博学者”的念头，又说，“基础好，天分好，这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勤，是精。盖生命有限，知识无穷，王船山有言，‘才成于专而毁于杂’。海粟你要记着，要办好一件事，已属难得，若力气分散，则势必一事无成耶！”对此淳淳不诲的教导，抽丝剥茧的言语，刘海粟明白了梁先生的一番苦心：期望自己学有专长，早日成为国家有用之材，不要为所谓的博学而虚掷光阴，便感激地说：“我一定不辜负先生的一片苦心，牢记先生今天的话。”

从此，刘海粟按梁启超所说，潜心画画，办美术学校，即在此后七十多年里，将主要精力放在中国美术教育事业的开拓和新美术运动的实践上。成绩卓著，在国内外享有盛誉。

知识渊博并非一个人的长处，是要人们善于处理“博”与“专”的关系，与其为了博，分散精力，不如专。只有“专”才能“精”，才能在某一领域达到很高的造诣，而不会悲伤于自己盲目追求那并不实用的“知识渊博”。

发表于《知识窗》2022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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