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丁聪、沈峻的爱情小车
(2023-04-12 13:40:35)丁聪、沈峻的爱情小车
段奇清
他是闻名国内外的漫画家，可生活能力却很差，由于不会谈情说爱，年近四十还是孤身一人。妹妹丁一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是1916年出生于上海的丁聪。
一天，与他同在北京工作的妹妹得知沈峻从复旦大学外文系毕业后，婉拒学校领导留她在校任教的好意，也来到北京，在外文委宣传司工作。丁一薇与沈峻是上海时的同学，两人一直是好朋友。她想给兄长和沈峻间牵一根红线。
沈峻祖籍福建闽侯，1927年出生于上海，她的外公是近代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林琴南；曾祖父是林则徐的女婿、清末创建南洋水师的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沈葆桢。可出身名门的她没有半点儿骄娇之气，丁一薇想，要是沈峻能和兄长在一起，一定会将他照顾得好好的，他也一定会服她“管”。
在丁一薇的安排下，两人见面了。丁聪一副宽边“漫画式”大眼镜，睿智洒脱又风趣，第一印象就让沈峻感觉不错！从此两人开始交往起来。起初丁聪有些不自信，不说沈峻端庄秀雅，善良能干，有着大家风范，自己还比她大了十一岁。
沈峻并不管这些，直觉得丁聪人不错，很快对他产生了感情。丁聪初一见，本来就觉得她正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另一半。他清楚自己在女人面前不善言辞，但他有一支能画漫画的妙笔，丁聪常常把自己作品拿给沈峻看，有时还不忘即兴创作一幅漫画，那种幽默、快乐、淡泊的风格跃然纸上。“这个人很有意思，像孩子一样天真，跟他在一起一点不觉得闷。”沈峻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她在大学虽说学的是俄文，可她也喜欢漫画，不断向他请教有关漫画知识。她还常常利用星期天等节假日来到他的宿舍里，给他洗衣服，收拾房间。丁聪高兴地想：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她不正是能“管”好自己的“家长”吗？
1956年除夕，他们举办了简单的婚礼，新娘子沈峻下厨炒了几个菜，请老朋友冯亦代做证婚人，两人就这样结为伉俪。以丁聪的话说，他从此有了“家长”。
“家长”，一家之长，她除了全权掌管家庭油盐酱醋外，也全权处理丁聪的吃住行以及一切活动，比如接什么电话，什么时候吃饭，饭前能吃点什么，吃多少；饭后又吃点什么，吃多少，沈峻都会细致周到做出安排。因照顾得非常好，所以丁聪很听话，并不去挑战“权威”。
新婚的日子，虽说朴实，可也甜蜜，谁料刚刚过了一年，反右运动开始。心直口快的丁聪曾给一位领导提过意见，竟成了“反党言论”，他被划为“右派”，发配到遥远的北大荒去劳改。“文革”中，身为《人民画报》副总编辑的他作为“反动权威”被造反派打倒，并“勒令”他在美术馆扫地、扫厕所。
在厄难面前，夫人沈峻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一面抚育幼小的孩子，一面勤勤恳恳地工作。丁聪后来感慨道：“这一辈子历经风雨还能坚持下来，全靠夫人的扶持。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我没有绝望，就是因为怀里揣着她的爱，揣着家的温暖……如果没有她，哪儿还有我？”
沈峻对他的爱总是那么纯真、深厚。年纪大了，丁聪患有糖尿病，不能吃甜食，可他又偏好凉甜食那一口。那时北京只有东单有一家食品店供应无糖冰激凌。沈峻每天都会为他去买几盒，骄阳似火，她从北京的西北角骑自行车到东城，一趟下来，衣服总是被汗水浸湿透。
“一家之长”，对他管多了，他也会有“想法”。一次，一位朋友和他们夫妇吃饭，夸沈峻有治国之才。丁聪顿时“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一个能治理国家的人，现在只看管我一个人，你们想想看，我过的什么日子？”话语间好像有些不满，可沈峻听得出，这实际是在夸她。她并不想他在别人面前夸她，于是瞪了他一眼，丁聪吐吐舌头，“不敢”再往下说了。
一个深爱妻子的人，夸奖妻子总像是在批评。他说：“如果发现太太有错，那一定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错，也一定是我害太太犯的错；如果我还坚持她有错，那就更是我的错；如果太太真错了，那尊重她的错我才不会犯错。总之，太太绝对不会错——这话肯定没错。”
“太太没有错”，似乎有发牢骚之嫌，为了不被人误解，他又说：她“嘴巴不饶人，心善似菩萨”。故而人们称这段似“拗口令”的话，是他的“爱妻原则”。
她不光是管他的生活，他的工作和事业她也“管”。她悉心收集并于20世纪90年代将他的画像编成集子出版，书名为《我画你写》，书中共有他画的81位我国文化界人士的漫画肖像。漫画肖像集从构思、选材到编辑出版和发行，都是沈峻一手操办，丁聪没曾过问。
丁聪曾认为妻子欲编辑出版这本书，是“找个虱子放在头上，自找麻烦”！因为该书需要编写最简明的文字，而且还得精彩，幽默。他是让妻子不要劳神费力编辑出版这本书。
可该书一出版，在社会上便引起强烈的反响，很多人打电话向丁聪表示祝贺。当接到电话时，他感到莫名其妙。问了夫人，这才知道她并没听他的话而不去做。这本书除了署丈夫的名字外，还署了“宗文”的名，可并没有人知道“宗文”就是她的笔名。作为资深编辑的她，长期被丈夫的光环遮挡着，可她无怨无悔，只愿做丈夫最贴心、最得力的助手。
夫妇俩患难与共，伉俪情深，是那样亲密无间。丁聪好友李辉，曾在长江三峡上为于光远、丁聪夫妇拍摄了一张合影。如果不仔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可细心辨认，方知他们在拍照时，互换了夫君，双手搂在胸前的并不是各自的丈夫。于光远夫妇略显矜持，丁聪夫妇大笑开怀，两人的亲昵开心，仿佛两岸青山都在拍手而欢，江水浪花都在哈哈大笑。丁聪夫妇感情倘若不深厚，就不会有这样的天真烂漫，胸怀坦荡。
画家高莽曾画了一幅画：丁聪翘腿坐在板车里，一手拿着画纸，一手握着画笔，沈峻挎着丰盛的菜篮，在后面吃力而乐呵呵地推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挂在篮边，地上还有几张丢弃的画纸，给人走一路画一路的样子。
丈夫忙着他的事业，夫人推着婚姻的车，尽管吃力，却也乐呵呵地。两人的爱是丈夫坐在里面，由夫人推着的“不倒的小车”。
2009年，93岁的丁聪因病去世。走前，沈峻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病中的丁聪，直到告别他恋恋不舍的夫人，离开令他留念的世界。丈夫走时，她给他写了最后一封情书，装在他的衣袋里让他随身带走。“小丁老头：我推了你一辈子，也算尽到我的职责了。现在我已不能再往前推你了，只能靠你自己了，希望你一路走好。我给你带上两个孙子给你画的画和一支毛笔、几张纸，我想你会喜欢的。另外，还给你准备了一袋花生，几块巧克力和咖啡，供你路上慢慢享用。巧克力和咖啡都是真糖的，现在你已不必顾虑什么糖尿病了，放开胆子吃吧。”字里行间依然透着的是对他“不倒的爱”。
乐观开朗，幽默调侃，苦中作乐，不向困厄低头，这“不倒的爱”，与日月同在。
2010年的“丁聪塑像揭幕仪式”上，沈峻在演讲中，其中她说道：“前一段时间，我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去见丁聪了。丁聪生前都说我管他太多，管了他一辈子了。这次，我要去见他时，他对我说：我刚自由了一段时间，你就又要来管我了，不行，快回去吧，让我再自由几年吧。所以，我又回到了阳界。”这是说，即使在地下，依然爱她的丁聪不要她这么快离开人间，他还有书稿整理等事要她去做呢！
2014年12月11日，沈峻因肺癌去世，享年87岁。终于可以和她的“小丁”快乐团聚了。又去推他们的“爱情小车”，去艰难而快乐地做他的“家长”了。
两位风雨同舟，浪漫、风趣的伴侣，用近60年的时光，书写了他们绝世的爱情佳话。
发表于《做人与处世》2021年18期
字数：2852
地址：湖北省仙桃市新城壹号5期1栋2202室
电话：13135997369
微信号：13135997369身份证：422427195812070333
中国邮政储蓄银行仙桃市宏达路营业所
喜欢
0
赠金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