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向的沿江路从区委、区政府大院前面通过, 一直向东伸向遥远的远方……以沿江路为界, 区委、区政府大院的东边是南北向的金凤路。当然南北向的金凤路是与东西向的沿江路也是交接相通的。金凤路的西边是区政府大院的东围墙, 东围墙外是一条特别的花圃,种着高低错落的各种鲜花:有木本的, 是草本的, 各种各样颜色的花都开得很鲜艳。还有各种造型的、间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些漂亮的座椅……金凤路东边是御龙湾, 御龙湾是掲东豪华住宅区。沿江路的南边当然就是长长的江边长廊公园了……

江边的长廊公园自西二路始往东多是浓荫蔽日的巨大乔木, 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株如巨伞似的大榕树。沿江路两旁更是两人合抱的高大乔木。江沿全是雕琢得相当漂亮的石栏杆，距离石栏杆二米安放了石座椅, 供游人走累了休憩。宽大的江堤全是石板铺地, 并按一定的距离比例建的花圃, 栽上各色各样的花。又按一定的距离比例建了石桌、石凳, 可供游人休息、坐谈、游乐（如走象棋、打扑克、聊天等）。

长廊公园自西二路南端那株浓荫蔽日的大榕树开始往东, 一直到了掲东区委、区政府大院前面右侧绿荫就中断了。宽阔的区委、区政府大院前是不植树木花草的, 但节日庆典会搞一些宣传图案等临时性装饰之类的东西。

区委、区政府大院四周用围墙围起来, 大门庄严肃穆。大门上挂着五块政府办事机构。大门左边二块, 自左往右, 分别写着: 中国共产党揭阳市揭东区委员会,这是红色的字体。另一块写着:揭阳市揭东区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这是黑色的字体。大门右边挂着三块, 自右往左: 揭阳市揭东区人民政府、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广东省揭阳市揭东区委员会、揭阳市揭东区国防动员委员会。这三块均是黑色的字体。

从区委、区政府大门望进去, 花草树木中有一级级高高的大台阶, 可以看到里面大厅的巨幅国画和大花瓶……大门前面是宽阔的水泥柏油地面, 然后向南步上五级台阶, 就是护堤路——也就是江边长廊公园。石栏杆下是榕江北河的水在默默地向东滔滔流去……区委、区政府大院后是一片树林——高大的乔木, 甚至可以说高耸入云, 这从围墙外就可以望得到。围墙后是一条纵贯城区的东西向的大马路——金溪大道, 如果你坐车从金溪大道通过, 不管西来还是东去,远远地就能望见那些各种各样的漂亮树木组成的树林。

区委、区政府大院前面左侧建了一个八角型望江亭, 游人自西登上三级台阶进入亭中。亭中有许多固定八角亭柱的石板, 这些石板刚好作为座椅, 当然望江亭中还有洗石栏杆。游人再从亭中下三级台阶可继续往东而去……

望江亭中闲人更多更热闹。亭中平时都有三四摊在打扑克, 当然少不了围观的, 也有闲聊的静坐的。打扑克的, 一般在赌钱。据说是小赌, 既无伤大雅, 又有积极性。闲聊的,聊什么呢？聊掠码（香港的六合彩）的号码。掠中掠不中, 这都需要交流、总结。

陈芳男曾去过不少地方旅游, 如北京、天津、东北、山东、山西、陕西、四川、重庆、云南、河南、湖北、湖南、上海、江苏、浙江、江西、广西、福建、海南、台湾金门、以及越南、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等,广东本省更不在话下！也见识了各地的男女老人, 他们都热衷于男女跳交谊舞。 但是揭东人, 要跳只有女人跳,男人是不跳的。揭东男人用打扑克赌钱或是掠六合彩,则是他们的爱好。

在御龙湾左前方又有一间小型木屋, 这是另一处文明驿站。文明驿站供应游人雨伞、青草凉水、便药、书籍……是共青团揭东区委员会主办、揭阳市揭东区志愿者协会协办的。这地方也是大学生志愿服务实习点。旁近有围起来的栏杆、有桌子和座椅,可供打扑克和下象棋的地方。文明驿站不定时开放。

御龙湾的前面, 文明驿站西侧,望江亭北侧, 这里是一处体育健身的场所, 各种各样的体育健身器械都有: 有单杠、双杠, 还有练手的、练脚的、练腰的, 还有陈芳男叫不出名称的各种体育健身器械……特别是这里乔木高大, 浓荫蔽日, 阳光都被挡在浓荫之外,就是三伏天也很凉爽。

陈芳男于三伏天下午曾在此流连消磨时光, 因心有所感, 心中默念:

曲溪北河江滨长廊

热翻大暑天, 老妇摇蒲扇。

幸有绿荫挡, 安享话昔年。

二零二二年大暑天偶叹

 

所以这个地方吸引了许多老人、闲人: 打乒乓球的（有四张球桌）；有多处打扑克的和围观的；也有多处下象棋和围观的； 当然还有利用各种健身器材各自做锻炼的；也有坐着聊天的……文明驿站前（南）面有一座公厕。

在区府左侧至御龙湾前这片高大乔木的树下草地上，秋天，每逢双休日，许多年青的家长带着小孩，搭着或圆形或方形的帐篷, 带着食物、饮料, 有的甚至带着小瓶的石油气和小炉灶, 在芳草地上野炊；一家人就在那里其乐融融地野餐。小孩或放风筝，或在二株树之间拴一个大网躺，躺在上面悠闲地摇摇晃晃……

望江亭与文明驿站是江边长廊公园的中心。说是中心, 一指地理位置；二指游人最多最活跃；三是骤雨来临, 都能马上避雨。望江亭还是观江景的最佳去处。它地势最高, 又一半建在临江水面上, 在望江亭里可眺望四方, 特别可眺望西来东去的浩浩江水, 或东来西去漫漫的涨潮潮水, 这些都会让人产生一种“大江东去”的豪情！

而且这里码头众多, 虽然糖厂码头已废弃, 但尚有龟头码头、曲溪码头、土尾码头。在土尾码头东侧是东寨渡口, 西侧是西寨渡口。两个渡口的渡船来来往往, 昼夜不停……曲溪码头、土尾码头时不时有巨轮来这里装缷货物: 有来自浙江宁波的, 有来自福建福州的, 也有来自东北旅顺的……

北河河道经过各级政府的河长制分段治理, 垃圾没了, 污染源也没了。江河水清了, 鱼虾又来了。风帆船虽然不见了, 但机动的捕鱼小船还是有的……有时水上警察支队的快艇上插着红旗像箭般射向上游或下游, 使江面顿时白浪滔天,惊涛拍岸……

国庆期间, 江边的石栏杆上自西而东插满红旗, 甚为壮观。夜晚灯光闪烁, 色彩斑斓, 江对面的万达广场更是五彩缤纷……

陈芳男每天黄昏下楼到江边锻炼, 在金溪大道北面的建设银行前面要过斑马线, 在等绿灯的时候, 或有时往东走的时候, 都会碰到一个人。这个人拿着一把雨伞, 提着几个一次性的简易袋, 邋邋遢遢, 胡子拉碴, 步履蹒跚……此人年纪比陈芳男大, 近八十岁了。一眼看去,几乎与乞丐无疑！事实上他是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职称, 月养老金七八千元, 是省作协会员, 诗人, 名叫杨辉。诗人老婆早逝, 他的女学生爱上他, 又和他结婚。女学生青年失偶, 带一个小女孩出嫁。谁知等到小女孩大学毕业后, 女学生离开了杨辉, 杨辉把教师楼的套房留给了她们母女俩, 自己搬了出来, 一个人租房在矿山住。陈芳男每天黄昏下楼碰到他时, 都是诗人要出去吃晩饭……诗人出版诗集后, 曾请陈芳男为他的诗集写评论, 陈芳男是热心人, 自然答应了。因为陈芳男出版长篇小说时, 也曾请诗人为陈芳男的长篇小说写过评论……

一晚, 因为太寂寞无聊,所以陈芳男打电话给二表兄。听说二表兄住在碧桂园, 碧桂园距陈芳男这里不远, 陈芳男请他有空过来坐坐。陈芳男又说不久前, 他曾托吴辉带口讯给你二表兄, 请你有空来坐坐。二表兄问: 你是说曲溪卖农机的吴辉吗？陈芳男说: 是呀。二表兄说:他一月前走了。

什么？不久前我去他那里, 他还好好地, 怎么一下子就……

二表兄说: 他得病, 得的是那种治不好的病, 所以就走了。

唉！陈芳男又一次感慨生命的脆弱与人生的无常婀！

陈芳男宗亲陈元,也常在望江亭中闲坐。陈芳男曾对陈元慨叹: 这些人（包括我陈芳男）一天天都是在等死呀！陈元说: 都是老人了, 不等死又能干什么呢？

在望江亭中陈芳男遇到许多熟人: 如青年时曾经同赴海南的小学同学曾雄。曾雄天天来望江亭与文明驿站周围和那些研究香港六合彩的人交流研究的心得体会, 倒也忙得不也乐乎！

还有一个人是陈芳男青年时曾经同赴海南的朋友的弟弟, 叫陈秋。因为有这层关系, 陈芳男总是关注他。陈秋比陈芳男小些,但他没成家, 孤身一人, 当了五保户, 每月靠这一千多元五保金过活。他又抽烟、又喝酒, 有时还买六合彩……陈秋成天以望江亭为家，在江边消磨着他人生的剩余时光……

还有一个可怜人唐眇。原本在郑州搞货运, 近年因糖尿病之故, 才回乡养病。因他老婆是港尾人, 所以购房住在港尾村。也成天在望江亭流连，同样在江边消磨着他人生的剩余时光……他才五十多岁, 据说因糖尿病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 有时在望江亭中坐, 陈芳男见他垂头丧气, 颓废之极？他曾对陈芳男说: 不知我能否活到你这个岁数？这样活着, 真是生不如死！有时想, 干脆不如死了算了！

还有一个吴英, 儿子、媳妇在曲溪城西做生意, 他买房在糖厂住。他老婆也先他而逝了。他也成天在望江亭、在江边消磨着他人生剩余的时光……

陈芳男还有一个同乡人林绍, 年纪比陈芳男小一点, 也没有成家。他在一家私营企业打工, 月薪六七千元。他早上五时到厂, 三餐都在厂里吃、 洗。下午五时（秋冬天）或五时半（春夏天）下班, 他在厂里洗好后就到江边、到望江亭中闲聊或听潮曲, 延宕至晚八九时才回家睡觉。据吴英说, 林绍下班就到文明驿站喝青草凉水, 回到家里什么炉灶、电热壶、甚至水、电、电视都省了。他是攒一分存一分, 烟呀、茶呀、酒呀乃至连水费都省了。

人生百态, 什么人都有。但陈芳男绝不和这些王老五及准王老五一样混日子等死啊！所以他苦闷至极！但身体有病,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有什么办法呢？陈芳男总不甘心也不安心就这样混日子等死啊！……

在望江亭陈芳男遇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此人西装革履领带, 一头浓得发亮的头发, 梳得有条不紊。言谈举止透着斯文, 一口一个芳男兄地叫得很亲热……那人主动来和陈芳男打招呼，陈芳男还不敢确定此人是何方神圣？此人作了自我介绍: 我叫黄义。啊！这是同乡人, 陈芳男的小姑嫁本村黄义的叔叔, 陈芳男小时候到小姑家时, 彼此都是熟悉的……后来陈芳男外出, 回乡后又不住在乡中，所以陌生了。加之黄义比陈芳男小近十岁, 也就是六十啷当岁。总之，黄义对陈芳男很热情，正处于寂寞无聊中的陈芳男，也算他乡遇故人了。

自陈芳男中风后,加之又是疫情发生以后, 就基本上没有朋友来往了。相识了黄义,一来二去, 陈芳男也就与黄义熟悉并且也显得亲热了。

本来在望江亭相遇同乡故人, 于人情世故来说, 也就随缘罢了！但令陈芳男意外的是, 黄义竟然寻上门来！这就让陈芳男感动了！陈芳男本是好客也热情的。

二零二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陈芳男上市场买菜, 回到小区, 在楼梯遇到黄义, 黄义说: 我是专来拜访芳男兄的。

陈芳男于是热情地让坐, 待茶, 畅谈。心中想: 他怎么一下子就能找到这里来……许多朋友发了地址位置, 还要打几个电话，还要下楼去接引……他怎么就这么准确？

黄义开口说: 有事想来和芳男兄商量。

陈芳男问: 什么事？

黄义说: 想向芳男兄借点钱应急。

陈芳男问: 多少？

黄义说: 借二万元, 年底还。本来我在恒大当项目部经理, 月薪几千元。但恒大最近出事, 因此下岗。目前正在找新的岗位。找到了很快就能还了。

陈芳男问: 借钱干什么？

黄义说: 村中建自建房时, 向一亲戚借了二万元, 几年了未还。最近亲戚住院要手术, 所以要还钱救急。

陈芳男说: 我目前靠养老金过活, 虽然有几千元, 但物价贵！加之老婆没收入。况且又要自付部分药费。没钱借你。

黄义说: 我们沒打过交道, 打过你就知道了！请相信我一次。

陈芳男说: 不是不相信, 是没余钱借你。

黄义装出一副可怜相, 又死缠烂打地乞求……陈芳男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设身处地地想, 自己当年也是借贷无门，情急之下才会向人开口的。黄义可能是确实借贷无门，情急之下才会向我这个没打过交道的人求情求借……罢了！

陈芳男说: 我实际只剩五千元在应付万一, 看你说得这么情急？你先拿去救急吧！但说话要算数, 及时归还。

黄义说: 一定一定。

陈芳男下楼去储蓄所取款，黄义要跟去，陈芳男说: 你在这里等, 我去取来给你。

陈芳男取了钱来给黄义, 总算把这个不速之客打发走了。

二零二二年一月十三日, 黄义又来借钱。这次他说再借五千元。理由是他自己的身体这也不舒服, 那也不舒服……

陈芳男说: 身体有病当然要看, 然后好好调养……可以跟兄弟、亲戚借点钱先去看病。难道儿女也不能解决一点医药费？我实在再沒钱借你。

黄义旧伎重演, 又装出那副可怜相, 又死缠烂打地乞求……唉！陈芳男的善良和不好意思害了他自己, 最后, 把身上仅有的一千元又给了他。黄义拿了钱, 讪讪地走了。

二零二二年三月十二日, 陈芳男叫黄义来他家, 叫他把六千元写了一张借条, 并交代写明还款日期。

黄义写了:

 

兹到陈芳男借人民币现金陆仟元正。于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归还。

借款人: 黄义

二零二二年三月十二日

 

摆脱了黄义的纠缠, 陈芳男到江边或到望江亭就沒看到黄义的踪影了……黄义还款日期写明二零二二年十二月，日期未到,陈芳男也就没去管这件事。

到了二零二二年十二月, 陈芳男想: 应该先联系联系黄义了, 叫他做好准备……陈芳男打了黄义电话, 电话自动回音: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后来多次拨打, 都是这种回音。

再后来, 电话自动回音转为: 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陈芳男到村里一打听: 黄义半年前已死去了。这么算起来, 黄义写下陈芳男那张借条后三个月就死了。

陈芳男进一步了解到: 黄义知道自己得癌症后,兄弟、亲属都不管他，让其自生自灭。他自己则四处骗钱，骗多少算多少？都是有来无回, 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其实他向陈芳男借款写二零二二年十二月还, 但他知道到了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他自己早已不在人世了。

你想, 一个人连兄弟、亲属都不管他，让其自生自灭。可见这个人人品差到什么程度, 他早已在亲属、乡人中死去了……只有太善良的陈芳男还相信他, 还被他蒙在鼓里！

陈芳男想: 一个人活得如此！也实在是可怜可叹！

乡人告诉陈芳男: 钱收不回, 但也要告诉黄义妻儿: 黄义曾向你借过钱没还。

陈芳男说: 罢了！当给他送纸钱罢！

二零二二年九月十五至十六日草,十月十五、十九、廿八日,十二月五日修订于无为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