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5/(旧作拾遗27)白石老人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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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杂谈 |
这部分文章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发表于《中国青年报》、《内蒙古日报》、《外国史知识》、《草原》、《民族文艺报》、《新闻战线》、《呼和浩特晚报》、《中学生报》等媒体。1991年9月又结集出版于新华出版社《现代日用品的美》一书。之后“美好生活的赞歌”、“看似寻常最奇峭”两文被收入湖南美术出版社的金高、王济达两部作品集。
齐白石是当代最负盛名的中国画家,不少人都喜欢欣赏这位艺术大师的作品。但是怎样欣赏白石老人的画呢?粗浅地说来,要弄清两点:一,白石老人作品的深广渊源。二,白石老人作品的高度艺术性。
白石老人早年曾是给人做雕花木器、描容、画花样的匠人。后来结交当地文人,三十三岁方始学习绘画、诗文、篆刻、书法,从此步入画坛,靠给人写照、卖画、刻印为生。他中年多次出游南北,四十岁后专画花鸟草虫,专业卖画,刻印,但极不得志,所卖的画几乎比别人便宜一半,但仍很少有人问津,生活十分落寞。以后他认识了曾留学日本,在艺术上颇有见地的画家陈师曾,受其鼓励开始在艺术上冲破蕃篱,走自己的路。于是六十多岁时开始了所谓的“衰年变法”(其大意是“想了画,画了想”)。经过一九二〇年到一九二九年“十载关门始变更”的艰辛探索,他终于“扫除凡格”,更新了面貌,开始在画坛上自立一格。
白石老人作品的高度艺术性,首先表现在作品宽广的取材范围上。人们在日常生活常见的虾、蟹、鸡、萝卜、白菜、玉米、牵牛花等一些小生物,老人有着异常强烈的兴趣。他依靠自己热爱自然的感情,深刻地表现了它们的美。在他的画上我们能见到精致的草虫伏于豪放的枝叶;劈开片状咸蛋旁偷潜着一只馋嘴的蟑螂;不安份的小耗子正仰头瞅着灯油;一棵枯死了的蓬莲却引来了一只鲜红的蜻蜓;两只小鸡同时咬着一条蚯蚓;黄色的葫芦上有一个瓢虫……。老人善于把阔笔写意花卉与微毫毕现的草虫巧妙地结合起来,别出心裁地描写了这些小生物的可爱,扩大了前人的取材范围,解释了平易近人的自然美。这些看起来并不新奇的东西,一经他描写,就把欣赏者诱入特殊的迷人境界之中,觉得它和自己的生活有了密切的联系,不由地发生对生活的热爱和深深的眷恋。
白石老人绘画构图之新也令人惊异,特别是他六十岁以后的作品,几乎张张都打破了构图上的常规。但不是没有根据,而是非常符合构图美的基本法则,显示了高度的艺术表现力。老人的一幅“蛙声十里出山泉”,只画了几只蝌蚪,从湍急的山溪中顺流而下,构图上做了“以一当十”的大胆取舍,使人从蝌蚪联想到蛙声。老人九十二岁时画的牡丹、葫芦、荷花、老来红,虽不及创作盛期的作品动人,但却又构图奇特,格调浑厚的特点,仍十分引人入胜。
欣赏白石老人的画,不能不记起他在造型方面的一句惊世名言,这就是画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老人一贯反对造型脱离它的原型,十分尊重客观对象。他曾在画蟋蟀时,给蟋蟀的生活状况和性格特征作了细致分析的“画蟋蟀记”。可是他不把自然如实的摹仿当成创造的最高境界,原因就是画家既反应一样画葫芦,又反对闭门造车。
彩色的鲜明热烈,富有刺激性,也是白石老人绘画的一大特点。浓黑的大片叶子衬出深红色的花朵,重赭色的石崖上傲立着焦黑的雄鹰;淡墨花边的素雅瓷盘盛满了红艳欲滴的樱桃,几片青翠的茨菰上跳着滚黑了的青蛙。白石老人笔下就是这样的“大红大绿”,对比之中产生的协调、幽静、安详,给人没有丝毫不安,却让你时刻刻能感到迎面扑来的新鲜、活泼的勃勃生气,老人的画就有这样大的魅力。
老人的笔墨线条和表现技法,高度的艺术感染力举世公认。对于白石老人的绘画,在他艺术成熟的时期,还引起了以因袭为能事的保守派的唾骂。骂他的画是“野狐之禅,俗气熏人”,“不能登大雅之堂”。无非是说他的画是脱离传统的邪门歪道,粗野,没有温文尔雅的意趣。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老人以“古之须眉生我之面目”,既继承了传统,但又把因袭当成没有出息的行为,而不拘前人绳墨,发展了传统。使其独到的笔墨技法修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境界,终于为世人所折服。老人用墨纵横雄健,湿润浑厚,淋漓纯净。浓则深黑如漆,淡则软润如云,干湿难辩。线条也十分凝炼,富有弹性,刚中有柔,执拗不断。老人画的蝌蚪,用浓墨象写字那样沉着地一点,点出一个椭圆。再一拖,拖出一条短短的粗而细的波状线,蝌蚪的立体感,质感,特别是动态,就活现在纸上了。
题款、拓印是构成中国画的组成部分。白石老人的题款十分严谨。他篆刻初学浙派,后多取法于汉代凿印,布局奇肆朴茂,单刀直入,劲辣有力,功夫独到。书法艺术成就也很高。他的题款内容十分新颖,画不倒翁时题:“乌纱白扇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汝忽然来打破,通身何处有心肝”,骂得如此痛快淋漓。他在画题上的抒情散文和诗词数量也不少,连画带题款整体地欣赏老人的作品,会使你感到不但内容经过推敲,题款的字体、浓淡、部位、面积的多少,以及图章的大小、朱白、上下,都是经过反复再三考虑的。
白石老人已故去多年,但他那卓越的艺术造诣和超越前人的艺术成就,在美术史上将永远留下崇高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