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

非马

频频呵气

频频用思念的绒布

揩拭几乎遗忘了的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直到它们

平滑得停不住一滴泪水

直到它们

晶亮得铿锵迸出

一串爽朗的笑

直到它们

深邃如蔚蓝的湖泊

容纳一个流浪的水波

无边无际的梦

MORNING FOG

— for our 15^th wedding anniversary

William Marr

blowing gently with my breath

I wipe your beautiful eyes

with a soft cloth of love

until not a single teardrop can cling

until they become wide and deep

like a lake

reflecting the boundless dream

of a roaming cloud

［简评］

从英文诗的副标题可以看出，此诗是为结婚十五周年而作。

十五年的婚姻生活，一般而而言：最初的《吻》已甜蜜不再，打《雪仗》的心情已荡然无存，已无耐心听你细数《落花》。

因为，内心之《恋》情，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淡化或流失殆尽。

于是，在经历了《微雨初晴》之后，接着便是《台风季》；

于是，我即便早晨《醒来》，也不见你的美。

因为，《晨雾》蒙蒙，遮蔽了我的双眼。

于是，我祈祷：“我祈祷留下孤独的我，走向天涯走向海角；我祈祷带上无言的爱，从此失去心里的笑。……我知道失去的是什么，我又启程却不是寻找。我心里明了，我心里知道，我知道……”这是一首老歌，名叫《心的祈祷》。

于是，我祈祷：“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多年前的那英，不是也在《雾里看花》吗？

然而，只是祈祷，只是《心的祈祷》，却不能拨开《晨雾》。

英谚曰：God help those who help themselves（自助者，上帝助之）。

非马先生深谙此理。

于是，他“频频呵气，频频用思念的绒布揩拭几乎遗忘了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到它们平滑得停不住一滴泪水，直到它们晶亮得铿锵迸出一串爽朗的笑，直到它们深邃如蔚蓝的湖泊：容纳一个流浪的水波，无边无际的梦。”

“其实，诗人频频揩拭的，哪里是妻的眼睛，他以这样抒情明亮的笔调，揩拭自己的心，让自己在结婚15年之后，从妻的美丽的大眼睛里，找到自己的梦。诗人以‘流浪的水波’自况，用‘思念的绒布’‘揩拭’心灵，重新发现妻的美，发现妻‘爽朗的笑’，眼中‘深邃蔚蓝的湖泊’里，照见了自己那个洁净清丽的无边无际的梦，这些欢乐是流水潺潺的涤荡，文字在这样的柔波里也染上梦色。”（刘春燕《澄澈空明字如新——浅谈非马诗歌的意境与文字》）

这，便是《晨雾》之中的非马智慧。

于是，从那英的歌声中，非马先生终于借得一双慧眼。

好了，来看汉英之间。

汉诗标题，只是《晨雾》；英诗标题，却有两个：MORNING FOG对应《晨雾》之外，for our 15^th wedding anniversary（为结婚十五周年而作），作为副标题而补充说明。

英诗散读：blowing gently with my breath, I wipe your beautiful eyes with a soft cloth of love, until not a single teardrop can cling, until they become wide and deep like a lake, reflecting the boundless dream of a roaming cloud.

回译汉语：“轻轻呵气，我用爱之软布揩拭你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直到它们连一滴泪水也难以留住，直到它们像湖泊一样宽广深邃：映照着一片流云的无边无际的梦。”

与汉诗散读比较，可知：

“频频”对应gently（轻轻）；而非repeatedly或again and again或from time to time;

“思念”对应love（爱）；而非missing或yearning;

“容纳一个流浪的水波”对应reflecting … a roaming cloud（映照着一片流云的……）；而非accommodating a wandering water wave;

这些“对应”，显然，都属于翻译中的“非对应”：文字上“非对应”，文学上却“正对应”。

“大眼睛”之“大”，“平滑”，“蔚蓝的”，甚至，“直到它们晶亮得铿锵迸出一串爽朗的笑”等，英文中都被省译。

而添译，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单词：wide（宽广）。

汉诗两节，由4行加9行组成；

英诗两节，由3行加5行组成。

另外，can与cling, like与lake, 为英诗带来了明显的头韵效果。

总体观之，由繁向简，乃非马先生汉诗英译的一个鲜明特征。

（张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