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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风吹芦苇》连载第10章大祸临头

(2023-09-16 07:2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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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分类: 原创小说《风吹芦苇》

长篇小说《风吹芦苇》连载第10章大祸临头

第10章  大祸临头

         母亲自那次被日本鬼子追赶后,吓得不敢出门,整天躲在家里,生活越来越艰难,身体也越发差劲。这段时间,三光镇娘舅黄大良经常来看望,每次都有荤素鱼菜带来,看到我母亲身体消瘦,用杜仲、茯苓、白术、当归、党参、黄芪等名贵中药煎成浓汁,过滤掉药渣,冷却后成凝固状,熬制成膏(子)滋后,作为提神补气的补药,每天早晚一次服两调羹,每年冬天进补,经年从未停过。那时,汉郎已经小学毕业,小新也快要读完小学,算是有文化的可以出道了,于是,大哥通过三光镇娘舅的“脚路”,到上海“裕大袜厂”学做“跑街”(销售),小哥也到了崇明保安镇一家私人老板的杂货铺里当学徒。如此两年下来,虽说学徒没有工资,但好歹家里少了两个吃饭的人,又免去了学费之苦,家境有所改善。我还非常记得,小新给我买了一双幼儿袜子,是淡红色的,但因为袜子太小,穿上嫌太紧,所以一直未穿,直到我十几岁时,还当宝贝似的藏着,后来1958年我去工厂当学徒,接着又去参军,这双小袜子就不知去向了,但我终生都记得并经常怀念小哥对我的恩德。

     再说家境有所好转后,一家人总算可以放心一阵子——难得的生活“放心”,对于一直处于担心吃穿状态下生活的穷人是很稀罕的,很在乎的。其实穷人的欲望很低,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不像今天提什么幸福指数、获得感那样上档次,当年,没有磨难就算额骨头碰到“天花板”。谁料正当一家人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临时,突然有两桩对任何家庭来说,绝对是“祸从天降”的坏事已经悄悄接近我家——

     这一天我家来了几个穿香烟纱衣服的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枪,指着我母亲的面门问:“你是张XX的家人吗?叫他出来!”

     母亲哪见过这个阵势?心里不免害怕,战战兢兢地回答:“是的,有什么事吗?”

     那个大汉见确认了对象,进一步逼问:“叫他出来对质!”

     “对质?什么意思?”母亲有点懵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大汉一手拿枪,一手晃着一张纸头:“快叫张XX出来?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时母亲终于醒悟:大儿子头天回来,就闷在家里不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闭口不谈。现在这帮人上门,肯定出事了。既然出事,作为母亲就得顶着——大不了替他死!想罢说道:“有事跟我说,我是张XX的母亲!”

     要说母亲在关键时刻不退缩、顶风上、不怕死,清朝“三品大员”的遗传基因——冷静沉着、气质、气魄、气概终于显现出来!

    那大汉摇摇头说:“你说了不算,叫你儿子出来!”

    躲在屋里的大哥见实在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来,说道:“不要为难我母亲,一人做事一人当!”(附注:我大哥到底何时只叫提“娘”而不叫“姆妈”,我也无法考证,因为我从来没有听他当面叫过姆妈两字,而姆妈这是崇明人出娘胎就教的,直到母亲九十二岁去世,我才亲耳听到大哥叫了一声姆妈。这反映了母子之间的那段感情。

    这时随来的几个大汉一起围上来,围得水泄不通,唯恐再跑了“要犯”,其中一个人把枪顶到我大哥的脑门上说:“这张票据还认得吗?”

    原来是一张银行支票!

    我大哥在上海裕大袜厂做跑街,批量销售的袜子大多用银行支票,两年来倒未出差错,这次有个外地客商直接到仓库来提货,开了一张银行支票。我大哥一时看不出破绽,就一手交割完成。那客商急忙把货物装上卡车后,迅速离开仓库,扬长而去。大哥回到厂里把支票交给财务后,感觉总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这家进货的公司没有任何讨价还价就成交了?为什么这么大一批货,不验货就迅速拉走?连留他吃一顿都被婉言拒绝?而且爽快地开出支票呢?这不符合精明的商人擅长砍价的常理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哥毕竟还年轻,没有经验,支票是看不出破绽,但行动上存在那么多漏洞却没有意识到不正常,直到事后才发觉,晚了、完了。于是他越想越蹊跷,越想越后怕,也不敢叫财务马上去银行验证,趁厂长还没有发现问题时,我大哥连夜赶回家里躲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财务人员拿了支票上银行,柜台上仔细看了一番后说:“这是一张空头支票!连作假单位都查不到,报警都没有目标!”

   几十万金额的空头支票,由厂里吃进,那还得了?于是厂长报了警,警员带着枪,会同几个保安,立即出发到崇明我家抓人,只有抓到人,才能让当事人赔偿损失。

   我大哥面对枪口,除了发抖,还能表示什么?

   我母亲护儿心切,挺身而出:“我儿子还小,吓死了你们负责?!把我们母子都吓死了,谁还你们的债?!”

    这句“硬过头”的话,反而把上门逼债的人镇住了。

   就这样,经商定,被骗的空头支票通过变卖田产、借钱、筹措等多渠道努力,拼足后按时归还。那几个逼债人看看我家两间破草房,根本不值几个小钱,知道当天是无法筹齐赔偿款了,便签订契约,限期一个月归还。

    几十万的钱,到哪里去筹款?可不备齐要么被逼死,要么被抓走坐牢,枪口顶着呢。本来就是穷光蛋,一无所有,现在是雪上加霜。于是从亲戚家暂借一点,当年的收成全部卖掉凑上,那也是杯水车薪,一个零头都不够,没有办法,只能低头向“蔡家”的地主家借。向地主借钱,没有抵押不行,无奈之下,便把那块赖以生存的两亩地作押,以活契形式签约。哪知“活契”后来被地主串通官场,改成绝契,等于强抢!这样又引出一段母亲不畏强暴打官司的故事来,这一段后面再写。

    大哥是我张家最早出道、最早闯进商海的人,由于年轻经验不足,也是那个特定的时代背景(抗战刚结束)所决定,成为失败最惨痛的人,成为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当然,时代背景是客观因素,关键还是主观因素,今天也有经商失败的例子)。经这一次惨痛教训,使我家多年不得翻身,直到新中国解放,而大哥对于做生意这一行已是谈虎色变,讳莫如深。把这件丑事永远烂在心底,并且永远尘封起来,以致后来的人,都不知道我大哥有过这一段经商惨败的经历。

   那么, 我为什么不怕家丑外扬旧事重提呢?我的本意就是想通过精神这一段惨败经历,引起后辈的高度警惕——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商场太艰险、奸诈,一个不慎,就会掉进陷阱、套路。现成的案例就有油车湾继儿子的儿子石某,同济大学经营系毕业,应该在经营上有足够的经验了吧?谁料被骗上千万,赔得倾家荡产不说,还要面临刑事追责。所以,在市场经济领域,新旧社会都一样,都有“骗和被骗”的“故事”,后辈要百倍警惕!

   再说大哥闯下的大祸把一家人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接着又一桩“撕心裂肺”的大事降临到我家头上——

     小哥小新在一家私人老板的小杂货铺当学徒,他每天要步行十多里路上下班,当时年纪轻,笃定跑得动。有一日回家感到右脚特别痛,以为跑累了休息一晚就没有事了,谁知第二天痛感未减,就坚持着继续上班,哪知一连几天,脚痛越来越严重,以致不能走路,不能上班。母亲急了,想起了三星镇侄女仙郎,其当郎中的丈夫——吴振强。

    找自己人看病,至少不用出诊费、诊疗费,若用中药,三光镇娘舅黄大良的中药铺里都有,也不用花大钱。母亲想得非常周到——穷,光强调有“志气”只是嘴巴上痛快,实际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三星镇吴振强,是大娘舅黄炳钦的大女婿,在镇上开有一家小诊所,以中医治病(当时西医很少),开出的中药方大多推荐到黄大良那里。再说吴振强上门来诊断,看看腿肿得厉害,他吃不准是什么原因,让“内弟”如此痛苦不堪?因为属于外科,开刀又没有把握,只能保守治疗,于是通过“望、闻、问、切”,开了不少通经活血、祛瘀止痛的中药,有的内服,有的外敷。然而,一个疗程下来不见好转。眼见小新腿痛难忍,中医又不见效,母亲只得另想办法。听说河西头的“蔡家”有西医,便请蔡医生上门来一看。这个蔡医生看到小新的腿肿得像冬瓜,以为是因病菌浸入造成发炎所致,便打了一针消炎止痛的针剂。这一针下去,不打便罢,这一打,顷刻发作起来,只一夜功夫,腿肿得像木桕,又像气囊,表皮胀得亮晶晶、水光光,一捅就破。果然,只轻轻一翻身,小腿的皮肤破裂,流出许多黄水、脓血。接着就开始溃烂,腐肉一片片掉落,一直到露出骨头!

    这一年,我六岁,已经记得清楚,那时正值夏天,小哥躺在由“芦笆”组成的床铺上,漏洞百出的蚊帐,挡不住蚊子、苍蝇破洞而入,尤其那些讨嫌的苍蝇闻到烂肉的恶臭,在创面上飞来飞去,赶都赶不走。母亲日夜守候在旁边,用棕榈树的叶子当巴蕉扇(土制扇子)为小哥驱赶苍蝇。看来中西医都无效,只能在煎熬、痛苦中等死,那日子更是度日如年啊!从得病到病危,大约持续了几个月,小哥自感生命走到尽头,那惨白的脸上,绝望的眼神,显出那样的痛苦不堪,显出那样的依依不舍!他才19岁,青春年华,人生刚刚起步,生活刚刚有起色,就被无情的病魔摧毁。在这临终之际,我小哥头脑却格外清醒,对我母亲喃喃地说:“姆妈,今天晚上我要走了,不能尽孝,只能来世相报。”

    母亲明知无力回天,还是安慰道:“小新啊,不要多想,等新稻上场,吃了就会好的。”

    小新惨然一笑说:“我知道的,新稻刚刚抽穗,我是等不到了。都说‘十月三照竖稻罗’现在才八月,我哪里等得到?”

    母亲见安慰没有用,眼泪泊泊地流下。

    “姆妈不要哭。是我前世做了坏事,才遭今生报应的。”小新反过来安慰母亲。

    "不、不,是我没有尽责才让‘心肝’受难的。”母亲现在自责、内疚、愧对的心情油然而生。我知道,母亲此时叫小新儿子为“心肝”,是突然回想起前两个先后死去的儿子和女儿,客观上是穷,没有钱治病,但主观上没有全力以赴。因此,看到第三个孩子又要英年夭折,怎么不扎心的痛,怎么不伤心地谴责自己的无能、无奈、无助?

    小新见姆妈自责、伤心,又安慰道:“姆妈,我相信缘分,缘来是亲,缘尽则分。既然这样,就顺其自然。若有来世,我还愿做您的儿子。”小新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母亲见状,对小新说:“心肝不要说话,安心睡一会。”

    “姆妈,我睡不着啊,我现在感到全身冰凉,从脚底开始,渐渐往上升,此刻已经在大腿上。照这样,到天亮我就走了,我走后,姆妈不要哭,不要伤心……”小新的声音越发微弱,呼吸也急促起来。

    据说,人死从脚上先知——科学的原理是,脚离心脏最远,心脏衰竭时,压力非常弱,血液送不到脚部,脚的神经、细胞因缺氧就死了,然后,慢慢“往上死”,直到心脏停止跳动。

    母亲听到小新说冷,便用身体捂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儿子的寒冷,哪知,小新的身体滚烫!是啊,大伏天说冷,一定是炎症发作产生的热度,但病人的感觉却是冷的。

    这时,小新已经不再说话,眼睛也闭上,显得平静、安详。

    母亲一看不对,连忙大声呼喊:“心肝你醒醒!心肝你醒醒!”

    小新没有任何反应。

   母亲连忙找来一根“棉花条”,往小新鼻孔上一罩,棉花的纤维丝纹不动!

   这说明:小新已经停止了呼吸!

   一个十九岁的鲜活生命就这样轻易地被病魔夺走——烟消云灭,告别了美好年华,告别了未来的憧憬,对他本人是大不幸,对父母是大打击,对家庭是大灾难。

   那么,小哥到底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竟无法逆转?当时我还小,后来长大了听人说,可能是骨癌,再后来懂了一些常识,又觉得不是——很可能是西医用错了药才导致病情迅速恶化、溃烂而演变成败血症导致死亡。以当时的家境,即使有些小钱,也根本不具备这个财力能治好这个病,何况一无所有呢,所以,母亲不必愧疚、内疚。

   这个时间定格在1946年农丙戊年八月初四早晨,与他自己预感死亡的时间竟是那样的一致。

   至此,父母生养的六个子女中已经有三个不幸病故,而大哥吃到了那张空头支票后,赔得倾家荡产。这些连续灾难叠加在一起发生,多重打击,我的家,我的父母到了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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