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成印象

林生库

      初见路成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

那是只因家里可餐的东西太少。暑假我常在外婆家度过。和表兄

弟们一起去放羊，打柴禾闲时，常去村子里的代销店玩，哪里有好多诱人的东西，糖果、饼干、小人书之类 。自从店员路成给我们每人送了一颗水果糖，我们去那里的回数便多了起来，和他渐渐相熟。

    最初去他那里，说实在的是那糖果的诱惑力在作崇。后来却是他能够给我们讲些“美国大鼻子”及“日本鬼子”的故事。我虽去他那的回数频频，但了解他的内容却很少。只知道他是一个高中生，并有一位好看的小媳妇，其次，是自我感觉他人品好。仅此而已  。

自从我上了中学，去外婆家的机会就很少，且来去匆匆，和路成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再次见到路 成已时隔二十五个年头。

    我被调到成里工作那年的一个下午和同事一起去散步，行至瓜果市场时，一位老者映入我的眼帘——赤着脚，目光呆滞，上身穿着一件被污垢糊得乌黑发亮的破衣衫，没有纽扣，只好袒胸露乳，但无法让人感觉到肉色，那肌肤宛如被烟熏火燎并被淘气的孩子在上面摔了些污泥的土墙壁。穿着裤子制缝都开了叉，有点像旗袍，片儿扇儿的，连属于男人的内容都无法遮掩。一双活象拾粪叉的手捧着一片西瓜片在吸溜，他那一张一阖的嘴巴，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出，他的前门牙至少有四颗已离他而去。

我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与这座现代小城镇及不协调的老者。当同事告诉我，这位老者便是路成时，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就是路成？他就是我儿提时那个拥有一份可心的工作和一位好看的媳妇的路成？

我心里顿时生出许多酸楚来，近视的眼睛片开始有此泛潮。

    我急步走了过去，从身上掏出仅有的几个零钱，递到路成的手边，他抬头看了看我，扔了瓜皮，用那双脏兮兮的手擦了擦被瓜皮润湿的嘴唇，连我手里的那几个零钱看都没看一眼，转身邋遢着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路成怎么能落到这种地步呢 ——一个神志不清的乞丐。

    后来我打听到路成沦落的原因了。说的是路成那个好看的媳妇让人给拐了去，连同代销店里的许多货物。打那以后，路成的神智渐渐晃乎起来，少言寡语，到处乱跑，他成了一个疯子。只好漫游至这座小城镇，拣些被废弃的残羹维持着生命。

    于现在，几乎每天我都能够见到路成。他或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在不停地寻找着可吃的东西；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木呆呆望着来来去去的行人；或在他的衣袖里抓着虱子.......他不象有的疯子身上背负着或手里拎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街上乱骂大叫，手舞足蹈。他除去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衫而外，身上没有着任何物什，总是默默地、不声不响地在这座小城镇活着、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