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  毛  钱

林生库

 在人的一生中，大喜的事儿和大悲的事儿都会有之，只是悲喜程度不同罢了。喜过的亦或悲过的，都会使你终生难忘。一有闲暇忆出来，慢慢地品，细细地嚼，其中所泛出的酸、甜、苦、辣味，足以够人享用的。

我已至不惑，大悲的事觉着倒也没有过，小悲的事儿却常常纠缠我烦我，喜事儿随着岁月的流逝就很少光顾我了。可儿提时却着实遇到一件大喜，至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令我激动，使我心跳。

那是我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大队的中心小学要从夏湾生产队旧庙的几孔窑洞搬到大队中心的夏塬生产队。上面是没有投钱的，大队长号召全体社员、师生要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革命精神，由我们自己烧砖瓦、盖房子、建学校。学生承担着三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一是到沟里用书包把砂子背到塬畔上的砖瓦场：二是由学生抬水浇砖瓦；三是学生把烧好的砖瓦背到建学校的工地上。同学们听说要建新学校，那就别提有多高兴啦！个个磨拳擦掌，信兴百倍。可真到干活的时候 ，同学们却乏乏踏踏地，原因不是没有了热情，而是吃不饱肚皮根本经不起折腾。那年离我七岁还差那么一点点，一次最多只能抱四页砖。从砖瓦场到建学校的工地大约三里路程。学校不上课，学生就整日里抱着砖耷拉着脑袋在瓦厂和工地之间来回走。硬是这样把一所中心小学给自力更生起来了。我们就搬进了那“宽敞明亮、窗外盛开着朵朵鲜花”的教室。

在我走过这段日子里的大喜就是在那时抱砖瓦的路上发生的。中午，同学们都回家去了，只有我还在砖瓦厂至学校工地这段距离上抱着四页砖摇摆。因我的任务欠账太大，老师罚了我，不让回去吃饭。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途径村代销店门口时，肚子叫唤得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坐下来缓着。觉着稍微来点力气睁开眼，代销点门前的那个垃圾堆吸引了我。那个垃圾堆上面有许多花花绿绿地洋糖纸纸，我就过去翻腾那堆垃圾，寻找着洋糖纸纸。翻着翻着我的眼睛一亮，一张毛毛的脏脏的两毛钱跳入我的眼帘，我又有些信不过自己的眼睛，在揉揉眼睛使它更明亮些之后，是两毛钱 ，我是认得的，千真万确，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极不匀称起来。看看四下无人，连同垃圾一起抓了一把，深深地把那“一把”装入衣袋，撒腿就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哪来这么一股子劲，一口气跑到离代销店不远的一个大坎子跟底，蹲下来，掏出那把垃圾，快速地把那两毛钱捡了出来，用衣袖十分小心地将它身上的土拂去，翻来覆去地玩着，欣赏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拿钱呢。我高兴极了，眼里竟喷出来些泪花花。一阵狂热的骚动过后，还是胡乱叫唤的肚子提醒了我，该去代销店换点吃的了（我一直狠自己的肚子太不给我挣面子了，越是在关键的时候，它就越叫得欢，给我招致了不少轻蔑的冷眼，让我干咽着唾沫抬不起头）。

走进代销店，我没有敢抬头望代销员，踮起脚把那两毛钱放到了柜台上。代销员就问：买啥呢？一听这话我判断出代销员并没有认出这两毛钱是他的。我就来了勇气，当时好像有些理直气壮的说：“买两支不带橡皮的铅笔，剩下的全买糖枣！”我拿来铅笔，装了两衣袋糖枣原回到那个大坎子跟底，仰面躺了下来，接受着阳光的炙烤，慢慢的咀嚼着第一次吃糖枣的滋味——死甜死甜地。

那天，我的任务很快就完成了，因下午我一次能抱六页砖，走起路来也是咯噔噔的。放学站队时，值周老师还表扬了我——林生库同学在今天的劳动中表现的特别出色，尤其是在任务落后的情况下，经老师作思想工作，一下跃到其他同学前面的这种精神是值得同学们学习的......

我站在对列的前面，下意识地看了同学们一眼，尔后用舌头舔舔嘴，糖枣的甜味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