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镖南京,又是天天晚上拼酒,这次斗的不是口子窖而是洋河大曲。洋河大曲比口子窖软一些,口感没那么烈性,容易贪杯,所以天天醉,也没更新博客、问候博友,实在抱歉。
南京,是我很喜欢的一座历史名城,看到路两旁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就想起老家碚城,感觉很亲切。喜欢南京,绝非因为什么“秦淮八艳”、“金陵十二钗”那些老少娘们儿,什么六朝古都、金粉之地。毕竟这些东东早已成了历史,顾横波、李香君这些女流之辈,不过是后世无聊文人、浅薄之徒反复意淫的对象。大凡艳史都以讹传讹、有太多泡沫,一旦了解几分真相,你为觉得索然无味。史料记载的李香君其实姿色身段很一般,至少不是“非诚忽扰”青睐的类型。她身高一米四五、略带婴儿肥,放在今天,她恐怕会是又一个“无人吼”的资深剩女,哪怕她完全可以和宋祖英同时获得博士学位。秦淮八艳面对“天上人间”,看今天那些开跑车上班的女人,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吹箫,却可以日进千金,可能个个都要给活活气死。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富商巨贾、趣闻轶事,如滚滚长江东逝水,湮没于历史长河,构不成今人喜欢它的理由。看眼前,现在的南京,单从城市比较,政治影响力不如北京,经济实力不如上海,开放程度不如深圳,人居环境不如成都。。。但是,南京人的生活悠闲中充满各种文化元素,以及知足常乐、活得自信的态度。听着新声古韵的评弹吃大闸蟹,用不软不硬的腔调展现自身的从容优雅,不失热情的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对落后西部地区的朋友不嫌弃不抛弃。。。特别是南京人笑对生活的洒脱,令在下实在佩服,难怪如今的堂堂重庆直辖市,当年之于帝都南京,那也就是个三陪的角色。说到高房价、找媳妇难,一个南京白领小姐这样回答我:“是这个样子的呐,不管房价高低,能买的三套四套,不能买的始终也没有一套;有本事的三妻四妾,没本事的就打光棍,到处都一样,古今都一样,这有什么奇怪的啊?”尽管她工作六年,买个蜗居还不够首付,但似乎她从来没有埋怨政府,也不怪罪开发商,压根没觉得自己收入低活不下去,照样隔三差五呼朋唤友逛商店、吃小吃、看电影。问她想不想傍个宋思明?她说no、no、no,平常日子过着舒服。这样的生活态度很强大。
站在历史和现实的交汇点上,你会看到南京的特别,一种只能意会的魅力,从中体验生活的滋味。仔细观察南京的人文特点、生活习性,你会觉得很有趣。
比如今天夫子庙这方圆几百米,就很不寻常啊。圣人、宰相、状元、妓女、书法家、诗人、商贩。。。能够在历史文化的院落平起平坐、和谐相处,这是何等的以人为本、贵贱同仁、兼容并包、有容奶大?这到底是得益于虎踞龙盘的风水格局,还是大江、运河的经年滋养?还是改朝换代天崩地陷、大灾大难生灵涂炭的锤炼?不知道。但我喜欢这样一种感觉:跨过棂星门,走出江南贡院考场,信步走过文德桥,本可以直奔“媚香楼”,但还是先进乌衣巷,在王谢二相的堂前装模作样看看是否燕窝依旧在,然后踱出巷口。。。乌衣巷口夕阳斜。
站在夕阳余晖中,左前方就是“媚香楼”——李香君的私寮。临河的走廊上挂着一只鸟笼,一只红嘴八哥在笼子里反复叫嚣:主人不在、主人不在。
当然不在,要在,谁还敢进来?主人李香君,当年改朝换代之际,老公被“跨省”,走马上任的政府官员又垂涎其色艺,要财色兼收,身边无有力人士施以援手,她的处境真的很难。在这楼上面对明火执仗劫色抢亲的地头蛇,她没有更多的选择,甚至连富士康职工跳楼的自由都没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瞅个空子撞墙,结果头撞柱子血溅折扇,只受了轻伤。你想想,个子那么矮小、双手只会弹琴连菜刀都拿不稳的她,面对手拿绳索棍棒的彪形大汉,想以死明志都那么难,那场面一定很凄凉。不过,弱势群体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能屈从命运的摆布,鸡蛋碰不过石头,最后她还是被迫进京,在朝廷命官、富商巨贾的酒席间弹琴唱曲、佐酒赔笑,基本上算三陪。
人间杯具很多,就事论事的记载一定不能传世,黄世仁强占杨喜儿、山西黑砖窑、富士康跳楼、大地震、泥石流。。。这些照实写出来能够流传吗?显然不能。孔尚任深知,李香君不过社会最底层一青楼女子,如果将李香君写成邓玉娇似的烈女,提菜刀一阵乱砍;或者有一说一写李香君撞墙寻死未果、被迫卖笑苟活;或者肉麻的直接赋予其“高大全”形象,那一定会是垃圾作品,遑论千古流传。
于是,大作家添盐加醋将血迹化为桃花,让青楼中的故事更有文化、品味、浪漫传奇色彩,并为后来的爱国、“讲政治”留下伏笔。这样,《桃花扇》便被赋予了特殊含义和想象空间,更成了一种民族气节的象征。后来李香君听说老公变节求荣,万念俱灰,狠心撕了扇子以明志向,形象一下高大数百倍,所有的是非曲直全都被气节二字盖了帽。不管故事情节是否合乎情理,它很好的凸现了爱国、气节这一主题,并且是发生在一个妓女出身的弱女子身上,这个教育意义相当巨大。
不能诟病孔尚任的想象力太过迷幻,那是一个特殊时代。此一时、彼一时,今天当然不可能出这样的作品,谁敢把天上人间某个三陪这样写,一定很脑残,不光宣传部门通不过,在网上就可能被砖头拍成血肉模糊的照片。
从文学艺术技巧的角度看,孔尚任是成功的,移花接木的手法一直被作家们广泛使用。罗广斌在构思《红岩》时,也采用了这样的手法,绣红旗本是许云峰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干的,照实写会很别扭,几个大男人用粗糙的手拿着绣花针笨拙的绣啊缝啊。。。感觉不怎么搭调。但放在江姐她们身上就不一样了,自然会让人联想到那拿针的手指白皙修长、针尖在秀发上轻轻滑过、伴随婉转轻柔的歌声,而这些,连同她们青春靓丽的生命、美好前途,在枪声中戛然而止。。。无疑其震撼力和教育意义都要强大得多。
扯远了。站在十里秦淮岸边怅然若失,今天无论是在媚香楼里,还是在夫子庙前,还是在其他场合,似乎已经看不到气节,只有节气——今天刚好立秋。一阵风过来,果然有了些凉意。


秦淮河上,桨声灯影,你能说出从日甚一日的热闹中看到了什么吗?

从李香君的卧室看出去,真够寒碜的。想必当年不是这般模样吧。。。

某学院的小童鞋每天到秦淮人家等酒楼弹唱表演,说是勤工俭学挣学费,
值得鼓励。自称叫陈方方,不知是不是很仰慕前辈陈圆圆?但愿她一路
走过不要像陈圆圆那么岁月蹉跎、命途多舛。

水游城中转一转,发现南京人的日子过得很悠闲,生活更富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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