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与自受
(2008-08-26 23:5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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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酒细雨战友刘大校芒市 |
分类: 灯下怀旧--友情点滴 |
继续说说我的那位老领导。昨天酒尽言欢、依依惜别之时,老领导拿出一本他的近作递给我,说:“我这个人一生喜欢思考总结、琢磨人生,车祸之后更甚,要说我最为满意的,就是这四个字了。”拿在手里的是一本装桢古朴、厚约寸许的新书,正中央竖排四字:自作自受。一看就是他飘逸洒脱的手笔。老领导没作更多解释,叫我得空闲时随便翻翻。
晚上熄灯之前,拿来老领导的新作,照例从最后一章看起(这是在下看书看杂志的一个不良习惯),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一章恰好是书中唯一一篇他在车祸住院期间所写的杂文。题目正是:自作自受—人生最贴切的体验。前三行黑体字写道:“如果把每个人,上至高官厚爵,下至平民百姓,不分性别、年龄、地位、贫富,一生中所经历的大事小事、公事私事,认真地做个记载,再连接起来思考分析,都会有一个既有意义有很贴切的结论:一生都在自作自受。”最后一句是“至于自作自受如何理解和体味,就看自己的悟性了。”
尽量努力不去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是不是也在自作自受,但仍半夜无眠。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窗外细雨如麻,露台一站凉意顿生,遥望远处薄雾中的楼宇,细细回忆昨晚乱七糟八都想了些什么。似乎在掩卷之时,思绪将我带回到那座“去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二十二年前,我从那座城市毕业来到这里;十八年前,在我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之际,老领导要我去那座城市工作,我不愿意,他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做我的思想工作,仍无结果。老领导急了,不再商量,叫人替我买好了机票。我一看大势已去、犟是犟不脱了,连家也没回,在单位用一个旧纸箱装了几件衣服和简单的日用品就跟他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大圈,直到十余年后又才转回到现今落脚的、被我京城一位朋友戏称为“走了还想来”的城市。
具体想了些什么?好像是人,死了的人,都是我的领导和战友。一直令我难以释怀、更不能解的是:那些在我心目中永远可亲可爱的领导、兄长、大姐、战友,个个都出类拔萃、人中龙凤,却无法解释地都发生意外、英年早逝。
首先想起的是“孙大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为人豪爽仗义、疾恶如仇,好喝杯酒,一身好功夫,尤以擒拿枪法见长,放翻三五个人不在话下,举枪能打鸽子。那一年夏天,回家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老婆拌了几句嘴,骑摩托车出门准备找朋友喝杯酒,哪知出门不久就一头撞在一辆大卡车后头,再也不能喝酒了。
然后想起刘大校和他夫人,刘大校的后事是我去云南芒市协助操办的。他当时正值人生壮年,年富力强,事业如日中天,为人直率、稳重谦和。当时与老领导搭档,他甘当配角,与老领导共印一张名片、老领导的名字在正面他的在背面,一时传为佳话,《人民日报》等媒体争着要报道,被他断然拒绝。大校死得蹊跷,我去看了车祸现场,在芒市到瑞丽中间,路平基本无弯,那辆崭新的三菱越野车怎么就突然失控,并连打几个滚,将大校一个人甩出车外,头部着地当场气绝。他夫人重伤昏迷,当时尚不知大校已离他和两个孩子而去。大校出殡时芒市万里晴空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如山呼海啸……他的夫人在此后的几年里,逐步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两个孩子也长大成人且十分优秀,作为家庭虽不圆满但却温馨,让大家心里也好受了些。但大约四年前的一天,我从京城回到那座“去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赶巧碰见大校的小儿子,我问他:“妈妈还好吗?”他答:“妈妈已经去世了,大哥你忙,没给你讲。”“什么时候?”“半年之前。”“怎么走的?”“口腔癌转移。”……
继而想起廖会计,长心不长个儿的他只有一米六不到,但人却十分聪敏,一把算盘打得叮当响,账目管理得水清云白,平日爱好不多,只喜欢喝点小酒、钓个鱼。他那个比较调皮的儿子长到五岁时,在那年春天一个细雨蒙蒙的早上(和今天的天气差不多),他邀约几个朋友去钓鱼,晌午传来噩耗,廖会计被电击溺水而亡。据说后来法医去现场勘测,发现在他所站的位置,地面到那根高压电线的高度,刚好是他的身高加臂长加鱼竿加鱼线的长度,令在场的人冷汗直冒、唏嘘不已……
还想起了孙大哥。当然,想到、梦到最多的便是孙大哥了,那个很帅很帅、年轻有为的高级警官。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便以他超凡的才智及过人的能力,在众多年轻军官中脱颖而出,三十岁不到就成为正团职军官,当年,我曾怀着无比钦佩的心情写了一篇报告文学《三十功名尘与土》介绍他。后来他更是风调雨顺、平步青云,并且也阴差阳错地去了那座“去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命运之神对他过于青睐时,他却悄悄的离我们而去,时年四十八岁。由于早就准备专门给孙大哥写篇东西,只是情感过于复杂,一时难以下笔,但这篇东西是一定要写的,所以今日就不在这里啰嗦了。
各位看官可能会说摆这些龙门阵很不切题哦。是的,自作自受万万不可与上述几位我非常敬重的领导、大哥、战友相联系,尽管它并非一个贬义词。说这些,不过是昨晚读老领导的书突然产生一些物是人非的联想,不过是今晨细雨中难理思绪的自动漫游。突然记起不知从那里读来的几句话:“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恰如棉布之于凌罗绸葛、柴扉炊烟之于钟鸣鼎食”。
每个人的“作”与“受”,大可不必十分在意、刻意追求,这可能就是老领导的写此书的初衷。老领导说:有高人日前见到他说,他能活到一百一十岁。我是真的相信,但显然我不能见证,毕竟还有七十来年啊。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