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了,每年的内容几乎千篇一律,更多的是无奈和无聊。过年唯一高兴地是和父母、姐姐一家的聚餐,都是亲近的人,免了许多客套,聚在一起无所顾忌地吃吃喝喝聊聊,说些家长里短,大家都比较放松和轻闲,此时吃啥不重要,难得的是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今年照例仍是先去婆家再去娘家,两边都是要去看望的,事情总会有先后。身为老派大妈,还是遵偱传统,以夫家为主,先去婆家,再去娘家了。网上关于上谁家过年的话题每年都会讨论,有轮着去的、有抽签定的、有分头行动的,还有一些为此闹翻脸的,言之凿凿地说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为啥一定要在婆家过年。煮妇心有戚戚,每年也是心有不平,但想到如果为此事两人吵架翻脸实不上算。说到底,这年不年的,也就是个虚幻的念头,你认为它是个事就是个事,不认为也就是个平常日子,不过就是挂历上的一个红色数字,是365天的某一天。还要,双方父母都很开明,并不计较哪天,知道我们都是上班的人,过节还可能要值班,因此只要我们去了就行。要说吧,如有条件就接来一起热热闹闹过,没条件,轮着来也没什么不好,也就前后一两天的事,不过就是凑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只要吃的开心,聚的高兴就是年的真正意义所在,哪一天真没那么重要。
过年真是小孩子们的日子,各种吃吃喝喝玩玩,对大人而言是各种买买洗洗烧烧,大人都是怕过年的吧。小时候过年,印象中最热闹的还是年前的那些忙碌日子,其中之一是替父母排队购买单位的福利年货。寒冷的冬日下午,虽然要晚饭后才开始售卖年货,但供应站门前早早就排起了长龙,其中小孩子据多,都是放了寒假替大人来排队的。孩子们相互说说笑笑、推推搡搡、起哄打闹,场面甚是热闹,今天卖鱼、明天卖鸡,过年前的那几天供应站门前总是一排长龙,难得聚在一起的小孩子或大人也都有说有笑,喜气洋溢脸上。单位的年货一般是鱼啊鸡的,要是效益好,偶尔还会有猪腿供应。这些活禽都是单位自产,过年以福利价卖给职工,因此价格比市场要便宜许多。这些家禽有大有小,自然大家都想分到大一些的,部位好一些的。比如猪腿就是后腿比前腿好,虽然我们小孩子没看出有啥区别,可大人就认为后腿肉比前腿肉好吃。为避免大家无端争抢,也为分派公平,单位就想出了抓阄的办法,就是把所有鸡鱼肉等贴上标着数字的纸片,然后将写着数字的纸团放在袋里让大家摸,摸到什么号就拿什么号的东西。为防有人作弊,每年都由办公室主任亲自出马操办抓阄事宜。热闹的晚上,漆黑的夜色里只有供应站的售卖窗口透出微黄的光,一脸严肃的主任手抓一个大号牛皮纸袋站在窗口边。开始售卖了,顾客先伸手进纸袋掏纸团,拿出打开后,主任就大声报数,里面的工作人员就在那一摊活禽中来回找号,找到一把拎到柜台,然后过磅算帐付钱,流程一目了然,过程公开透明,大家都只能听天由命,不能再抱怨你大了我小了,或埋怨公家不公平了。不过这公平也是相对的,据说柜子下面还是藏着一些好的,不过那是极个别,咱也别去计较了,能有相对的公平也知足了,那里会有绝对的公平呢。排在队伍中,常常会听到惊呼声,那肯定是某家抓到特大个的了,如果没动静,不一会就会看到某人摇着头出来。父母总觉得小孩子的手气会好些,常常把活派给我们,不知什么,每次家里这活常常派我去,我也不敢反抗,其实骨子里觉得父母看好我,也有点小得意的。因为背负着全家的期望,因此抓阄时还是有压力的,心里特别希望能摸到父母想要的后腿,或是个头能大些个的鸡啊鱼,好让辛苦一年的父母如愿以偿,能开心些。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平常也沾不到什么特权,过年能分到大点的鱼,好点的肉也算是一件高兴的事了。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每年屋檐下的冰凌都要挂好长,象一把把剑似的悬在上面。天冷,我手捂在裤袋里还冻得不行,母亲却还要蹲在地上收搭过年的带鱼。带鱼身上有许多的冰渣子,母亲赤着手拿刀剖鱼掏肚,双手冻得通红,动作因此也有点僵硬,看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年还有件印象深刻且高兴的事就是摊蛋饺了,一只煤球炉、一把铁勺、一坨肉馅,一碗蛋液,一块肥肉,就可以摊出一个个金黄的蛋饺了。过年大人都比较忙,除了上班就是准备各色年货,那时每周只放一天,年前买到的鸡鱼肉等都要自己宰杀和清理,还要炸的炸、煎的煎、腌的腌,忙得昏天黑地,于是父母就把费工费时摊蛋饺的活教会我们后交给我们完成。那时烧煤球炉,因为煤球炉的烟气有毒,而且味道太重,每家都把煤球炉放在楼道里使用,为防风,炉边还会用木板围住挡风,晚上用停当了才熄火拿回家里。要摊蛋饺了,父母把食材及工具一应准备好,我们就搬张小凳,安静地守着煤球炉开始摊蛋饺。摊蛋饺的火不能大,因此煤球炉必须是快熄火的煤球,微火,把铁勺架在上面加热,然后夹一块肥肉往铁勺的内壁上抹一圏,只听滋滋的响声,肥肉与铁勺碰擦出一层亮亮的脂油,等油脂均匀沾满勺壁,随即舀一勺蛋液到铁勺,同时迅速转动铁勺,让蛋液均匀附着在勺壁上,形成一个圆圆的蛋皮,等蛋皮稍稍定型后,再夹块肉馅放到蛋皮中间,然后小心地用筷子将边缘微微翘起的蛋皮撬起对折过去,贴合成一个半圆的鸡蛋饺,两面煎到微黄后夹出放在碗里即可。摊蛋饺是个工夫活,需要耐心和细心,动作太快太猛,蛋饺容易破皮,动作太慢了,蛋饺又容易煎过头,变得焦黑难看,因此摊一盘漂亮匀称的蛋饺常常要花上半天的时间。我喜欢摊蛋饺,一个人在墙角,安静地有条不紊地放蛋放肉,转动蛋勺,然后做出一个个规整的小蛋饺。看着它们一个个可爱讨巧的样子,会很有成就感,同时也为能帮上大人的忙而高兴,说明咱也不是吃白食的人了。
不过真正到过年的那一刻,家里却没有多少年的味道,除了桌上会多几盘菜之外。家里过年从不放鞭炮、小孩子也不穿新衣(平常有新衣就立马穿了,不会特意放到新年),也没有压岁钱,饭桌上也没有酒和饮料,当然这一切和父母的习惯有关,在他们的人生经历和思想意识里,过年就是没有新衣和压岁钱的,他们也不喜欢酒,也想不到别的替代品,那年头也没啥饮料。于是大年夜晚,一家人如往常一样安静地吃饭,同时听别人家辟辟叭叭地放烟花和炮竹。父母是不舍得花钱买那些不实用的炮杖的,家里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能一阵热闹后把钱就这样烧没了。每次母亲都会在别人家放鞭炮时自嘲说一句“我们家是闷声大发财”,听来多少有点阿Q精神。因为只吃不喝,很快一顿饭也就吃完了,然后大人洗洗刷刷,再一起看看电视就去睡了,年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因为离故乡远,也没什么亲戚可走动,过年那几天也就基本呆在家里看看电视,吃吃零食,年于我而言没什么特别的印象。有年的感觉,还是后来到了婆家。乡下过年比较隆重,要祭祖,七大碗八大碟的,还要磕头,很有仪式感的年。因为这些七大碗八大碟,年夜饭的餐桌自然就丰盛了许多,而且男人还喝酒,这样年夜饭就热闹起来。开始公婆还年轻,回去基本吃现成的,可随着老人年纪渐大,慢慢由我们来掌勺了。可农村的土灶一直烧不惯,远没有煤气灶来得快捷灵便,而且用水也不方便,基本用井水洗菜淘米洗碗,自来水不舍得用的,更难受的是,乡下比城里要冷许多,时不时的穿堂风让你感到阵阵的阴冷,于是现在回乡过年就变成了件苦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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