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男人《原创连载之八十》

飞机开始以每小时三百公里的速度下降了，在每次飞行要结束的时候，李海最害怕的就是穿越云层，因为即便是知道穿过云层便又是另一片天空，但心里的恐惧总还是让李海想象穿过去就是一座大山挡在眼前，要不就是另一架飞机相对而来，虽然李海知道在现代航空技术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但李海本能的用手抓紧座椅把手，身子往后倾。

飞机一直在云海里穿梭飞行，当飞机刚要进入云层时，李海看到的是白云朵朵，那是因为在太阳光的照耀；渐渐地云层变成了灰色的，你会感到它不再那么美了，那是因为云彩太厚，挡住了太阳的光芒；渐渐地云层变成了灰黑色，你越来越感到它变得恐怖起来，那是浓浓的云层完全遮挡了太阳的光芒，所以人们在陆地上看到的是乌云翻滚。

这时李海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云彩原本是没有颜色的，那是因为它们是地面上的水分的蒸发而形成的，当上升到一定空间时它们集中在一起，受上升气流的支托，飘浮在空中，这就成为我们能见到的云彩朵朵，当受到气压、气温、气流的影响它们堆积的太多的时候，就将成风成雨了，它们层层叠叠的拥挤着悬浮在天空，太阳的光芒穿不透它们，大地变得昏暗，于是即便顶层的云彩是白色，到了下面我们看到的竟变成了灰黑色的了。

看到这云彩，不用说李海也知道温哥华一定又是阴雨绵绵的，温哥华的天气只有两种，要不下雨，不停地下雨，淅淅沥沥的；要不出太阳，不停地出太阳，阳光灿烂的。

终于，飞机冲出了云层，下面的海岸、森林、建筑、车流清晰可见，机场建在温哥华城和Richmond城之间，可看见的建筑多为二层的house，除了温哥华的downtown以外，整个城市鲜见高层建筑，所有的建筑都置身于森林和绿地之间，远远看去好像农村里的一栋栋农舍一样，所以每次李海在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都发着肺腑的要感叹一声：“又回到农村了！”他常常见人就说：“温哥华就他妈的是个农村嘛。”其实到了一年以后他才发现成都市委市政府提出的“世界现代田园城市”不就是温哥华的雏形嘛。

商务舱的客人就是有点特权，下飞机时他们是优先下机，他快步流星地走出通道，看到通道口的显示屏上用英文、法文和中文三种语言写着：欢迎你来到温哥华！这就是中国强大了的原因，拎着电脑包甩手往入境大厅走着的李海不禁哼起了“我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因为是早上一早的航班，入境大厅的人寥寥无几，他一个箭步走到只排有几个人的队列中，看到坐在高台上的入境官，李海一下觉得自己渺小起来，刚刚还哼着的“强大祖国”也一下忘了词了。

却生生的走到长着巨大不比的背阔肌的入境官面前，李海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当铺柜台前站着的穷人一样，还没有容李海说出一个讨巧的“good morning”，入境官就抢先发话了。

“Where are you from.”什么？什么？他说什么？一下子李海脑袋就空白了，他愤怒的想到：你不按程序出牌！我还没有问候你，你就先发招了！对啊，where？where？他好像说什么where，where是什么？刚才在飞机上还听了老师为我准备的听力模拟训练，怎么这狗日的老外说的和我录像机里的发言不一样呢？

“pardon？”李海准备再博一下，老师讲了听不懂就说pardon。

老外没有再说什么where了，直接给他依里哇啦的说了一大段，脑袋里更糊涂了，直接再来一个“pardon？”老外什么也不说了，直接给他指了指身后的另一个通道。

对了嘛，那是专门给不懂英文的中国人开设的专用通道，李海点点头，还是礼貌的在说了一句他最溜的“thank you.”然后挺阿Q的大步流星的走到设有中国翻译的老外面前。

接下来一切都是非常顺利的，没用几分钟他已经完成入关手续，等行李的时候他满脑子还在念“where?where 什么呢？”

在等行李的档，李海打开了手机准备给等在外面接机的吴婷打个电话，接下来的事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先是短信一条一条的挤了进来，除了其中一条是中国移动的初始提示短信以外，剩下的全是晓菲的。

“还没有到吗？想你！”

“从上一次结束通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600分钟了，还没有你的消息，盼！”

……

还没让李海看完所有的短信，手机响了，一看又是晓菲的，他赶紧接通电话，还没容他说话，那边的晓菲已经是抽泣着嚷嚷着，他赶紧劝慰着，当晓菲情绪恢复正常以后，李海不得不很严肃的告诉晓菲：“晓菲，从现在起你不能怎么不要太随性了，想打电话就打电话，想哭就哭上鼻子，这样人是受不了的，我马上就要出海关了，我妻子就在外面接我，我要回家了，你不能这样随时随地的给我打电话，有重要的事儿你就发短信，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好了，我的箱子都转了好几圈了，再不拎下来海关的警察就要来了，就这样，我挂电话了！”

发下电话，李海赶紧拎下箱子，一边推着行李车走出了机场，一边还在想着让他不解的“where？where？”，刚走出出口，他就看到在大厅里扬着头张望的吴婷，他朝着吴婷挥挥手，快步走了上去。

吴婷一身藕荷色低胸紧身体恤，一条黑色紧身低腰裤，这一身配的是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显得身材特别的好，再加上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远远看去自上而下都散发出一种成熟的女性的高贵气质，这种高贵的气质和年轻活力的晓菲比较起来又是另一种味道。

吴婷从李海欣赏的眼光里知道自己美丽依然，其实在几天前接到李海的电话说周末要回来，吴婷就沉浸在期待之中，她把自己从头到脚的收拾了一遍，先是到美容院去做了脸部护理，然后又做了body　spa，回到家里还把整个脚部进行全方位护理，因为气候干燥的温哥华会让得不到精心呵护的脚后跟变得粗糙无比。出发之前对着镜子吴婷仔细打量自己，她想给李海一个惊喜。

李海把行李车往边上一停，一把搂着迎上来的吴婷，吴婷显出一脸的惊讶和羞涩，因为这毕竟是在人头攒动的机场，李海大声说道：“怕啥？你看人家老外又是拥抱又是亲吻的，咱们中国人干啥都是藏着掖着的，婷婷，等急了吧？”

“就是我看人家从北京飞来的人差不多都出来完了，就没见到你，我想你一定是被请到海关里面去了，你的电话还老占线，你在搞啥啊！”

“嗨，我遇到那个入境官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来的，说的那英语我都没听明白，他就又直接让我走中国人的通道去了。”李海避开电话问题，讲起了过关的事。

吴婷听李海讲完以后，笑得弯起了腰，“海子，我真是服了你了，还天天学英语呢，人家那是问你从哪里来的！这个你都没听懂？where are you from?”

“哦，哪里！对，where！他是问我从哪里来，嗨，我怎么没听懂呢？对啊，你说出来我就听懂了，那是他发音不准嘛！那狗日的不知是哪个小地方来的，有口音，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搞不好那就是个加拿大的农民，不然我怎么没听懂呢！”李海强词夺理的辩解着。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发言不准呢，你就只能听懂用成都话讲的英语。”说话间已经来到机场停车场，放好行李后吴婷把车钥匙递给李海。

“来，你开车！”

“不行啊！我还没有倒过时差，再说这么长时间没来，我也找不到路了。”

“嗨，出了停车场就Go straight.到时候我给你指路就是了，知道什么是Go straight吗？”

“太知道了，就是‘狗吃水’嘛，‘直行’，那年来考驾照的时候就牢记在心了，你说的太对了，还是用成都话说英语好记，哈哈。”两人说笑着开车离去。

路上，李海放下车窗，让那来自太平洋带有咸腥味的海风吹拂自己的疲惫，顺着车窗框飞进的雨滴拍打着自己的脸，车子沿着公路高速行进，大片大片的绿树被抛在脑后，李海还是重复着一句话：“怎么看怎么都是农村，不，是渔村！这空气里都有当年在海南岛的那种味道，不过这里再像农村也比成都和海南好了许多。”

汽车驶进他们的住区，街道两边高大的乔木给你带来满目苍翠，每个院子都被两三米高的柏树修剪成型的围墙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从铁花大门处才能看到弯曲的小径或是风格各异的建筑，买房的时候听房产经纪告诉他们这里都是些藏龙卧虎的主儿，不过即便是每天散步也很少见到这些建筑里住着的主人。

进到院子李海还没有卸下箱子就忙不迭的呼叫着亨利的名字，虽然有小半年没见到主人了，亨利却一点都没有忘记主人的声音和气息，他狂躁的撕扯着拴着它的绳子，并发出低沉的撒欢的叫声，趁着李海卸箱子的档，吴婷走过去放开了拴着亨利的绳子，亨利欢快的跳跃着跑到李海身边，把头钻进李海的身上，用它粗大的舌头亲吻着李海的手，突然亨利撕扯着李海的衣服，吓得吴婷急忙呵斥着亨利，赶紧把亨利拉扯开来。

“你看，你有多久没有回来了，亨利都要咬你了，今天亨利真是疯了，它一般从不咬人的，今天是怎么啦？”就连吴婷都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就在这一瞬间，李海明白了是什么原因，那是因为亨利在他的身上闻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味道，所以忠实于女主人的亨利扑上来咬他。

看着被吴婷关在客厅门外平台上的亨利还是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李海本能的有一种被揭穿的感觉，他匆匆吃下吴婷给他煮好的一碗面条，就赶紧对正在厨房收拾的吴婷喊了一声：“婷婷，你先洗碗，我上楼洗个澡，一身太脏了。”

空气里飘着一股神秘的味道，带着淡淡的松木的清香，闻起来特别让人放松，让人遐想，这就是他喜欢的家的味道，在这里情有所依他知道这是吴婷专门给他准备的。

他特别喜欢主卧室卫生间的设计，足以近三十个平方的面积，顶上有一个大斜面的采光玻璃，每次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都有一种把天地之灵气都采进来似的感觉，李海最喜欢就是在月圆之夜，把自己泡在半圆形的冲浪浴缸里，任由皎洁的月光从天上洒落下来，接下来相伴而来的就是一种冲动，一种sex的冲动。

李海洗去身上的倦意也洗净了长途飞行带来的各种味道，裹着浴巾走进卧室，房间里的遮光窗帘已经拉上，吴婷正在揭去床罩，每次回来小会儿午睡是避免不了的，他伸手拉过吴婷，亲吻着她的脸颊，颤抖的肌肉、紧绷的神经、激情的欲望、迷迭的柔情，黑暗中他竟忘了她是谁．．．．．

吴婷看着身旁这个熟睡的男人，皮肤黝黑，略显消瘦，好像比几个月前走时显得憔悴的些许，看来是这一个多月来参加抗震救灾累的。吴婷怜惜的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李海的脸，居然李海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吴婷轻轻地下了床赤着脚走到窗边，她拉开窗帘的一个角，窗外还是小雨潇潇，海风裹着雨滴轻轻地击打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响声。午后的小雨淅淅沥沥，这是吴婷小时候最喜欢的天气，因为她和姐姐可以躲在被窝里，听着雨滴声讲着学校里发生的小秘密。

在温哥华这样的天气是常有的，但在午后这样静心的回想儿时的雨滴倒变得鲜见了。

看着身后熟睡的李海，生活显得更加真实；看着窗外的雨滴，生活又是那样值得去追忆，吴婷的思绪跳跃在时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