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榕：正派正直，德艺双馨

侯爱兵

发于《演讲与口才》2023年7期

郑榕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元老级”的著名表演艺术家，“正派正直、德艺双馨”8个字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宋丹丹说：“郑榕老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觉得我一辈子都很难达到他的境界和高度。”

提携晚辈，不遗余力

濮存昕初到人艺，第一次排演《秦皇父子》，有一大段独白，排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过不了关。导演说：“你怎么这么情绪化？假大空地演戏。”到后来，导演连看都不看，直接喊“再来一遍”。众目睽睽之下，濮存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同台的郑榕悄悄向他招手道：“小濮，过来。”濮存昕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随郑榕到了门外。郑榕轻声低语道：“小濮，说话别那么说，放松。为什么你不放松？是因为你没动作，不是词儿的事儿。”郑榕看他还是不理解，便用一个生活中的例子演示了一遍，这一点拨让他茅塞顿开。多年后，濮存昕接演郑榕在《茶馆》中的经典角色“常四爷”，当时剧院所有老艺术家都说排得不容易，但没有人直接说好。只有郑榕给濮存昕写了一封信鼓励他：“小濮，你的常四爷演得比我好。”不仅如此，他还具体写了哪些地方演得好，哪些地方还可以再改一改。郑榕就是这样用心用情、不遗余力地帮助后生，提携晚辈。

郑榕在濮存昕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不仅在当时手把手地教他，毫无保留地向他传授表演技巧，而且在后来还一直不遗余力地给予他关爱与支持，实属难能可贵。宋代理学家杨时说过：“一德立而百善从之。”郑榕无私地助人、诲人、立人、达人的行为，正是其高尚的道德情操的体现，不仅让人心生暖意，更让人心生敬意。

乐享清苦，不搞特殊

杨洁导演拍《西游记》时，请郑榕出任表演顾问，还让他出演“太上老君”。那时候剧组很穷，条件十分艰苦。作为人艺响当当的“大牌”，郑榕从不以老艺术家自居，也从来不搞特殊，剧组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和大家一起住着经常“闹耗子”的房子。“太上老君”的戏份都在“天宫”里，每天都要放干冰。在换冰桶的过程中，很多年轻演员都嫌冷，会跑到外面暖和暖和，只有郑榕原地不动，等着继续拍摄。他说：“我腿脚不好，出去再进来浪费大家的拍摄时间。没关系，我就站在这里等，大家不用担心我。”杨导念其辛苦，自掏腰包买了斤茶叶以表慰问和感谢，结果郑榕说什么都不要：“不用给我特殊待遇，我就喝白开水。”杨洁多次公开赞扬郑榕为剧组付出很多，是最令人感动和尊重的人。

郑榕全心全意为剧组付出，无论条件多么艰苦，他都能随遇而安，跟大家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一点特殊不搞，一丝便宜不占，高风亮节，令人敬佩。天不以己为高，所以能成其高。郑榕不因年老和名气大而摆架子、耍大牌，甘心付出、乐享清苦的一言一行，拆除了他这位老艺术家与后辈们之间的层层围墙、道道阻隔，换来了大家的感动与尊重。

真诚检讨，不掩己过

北京人艺为庆祝建院60周年创排话剧《甲子园》，青年导演唐烨去请郑榕出演，郑榕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演出中，当时已88岁的郑榕突然想不起剧中勤务员的名字“小山西”，只好临时编了一个。演完之后，郑榕回到家，一进门就跟老伴说：“今天可坏了，出大事了，我说错词了。”老伴说那么大岁数忘词也不算什么，可郑榕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硬是连夜手写一份“检讨书”交给了唐导，说自己作为一名老演员实在是不应该，并向所有人表示歉意。郑榕比唐烨大46岁，唐烨说：“我的年龄可以算郑老的孙辈儿了，但是他因为一个根本没人能看得出来的小小失误，主动写了一份检查，我看后非常感动。”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郑榕对艺术有着近乎苛刻的严谨，他一丝不苟、真诚检讨、不掩己过的行为，如今已成一段佳话。检讨自己其实是很多人都不乐意做的事，可凡是一个坦诚磊落的人，一个对人对事业忠诚的人，往往都有检讨自己的好习惯，不断修正自己，不愿负己，更不愿负人。

固穷守节，不争名利

郑榕因为退休早,工资比较低，剧院曾开会研究给他增加津贴，但是他没答应，他说“一码是一码”。中国话剧百年诞辰之时，国家对100名为话剧做出过突出贡献的戏剧工作者进行表彰，然而名单中却少了郑榕。濮存昕说：“这是莫名其妙的，不可理解的。没有郑榕老师的份儿，他怎么想我不敢问，但我觉得脸有点烧得慌，因为我被摆到得奖行列中去了，而恰恰我敬重的郑榕老师却没有。”尽管很多人为郑榕打抱不平，但他从未抱怨过，也没有因此闹过一点儿情绪或有过任何意见。相反，退休多年来，剧院不管有什么事找他，他都会高高兴兴、尽职尽责地去完成。郑榕常说：“我一生没做过多少事，我周围的人都比我成熟。演戏演的是名著，合作的都是名导演、名演员，一点点把我带出来。我只能说，我是个幸运的人。话剧使我这一辈子生活得非常充实，它是我赖以安身立命之所在，是我生活的全部。”

多少人为名利不择手段、斤斤计较，而郑榕却从不在意。虽然没有能够享受到和他的身份、经历以及贡献相当的待遇，但他却能做到固穷守节、无欲无求，只管踏实做好自己的事，不生一丝恚嗔之心。大家是不会遗忘这位默默奉献一生的表演艺术家的，因为他不争名利的处世风范，实在让人感佩。

2022年12月24日，郑榕因病逝世，享年98岁。郑榕一生脚踏实地、光明磊落，正像他在《丹心谱》中扮演的方凌轩说的一样：“干工作要像春蚕吐丝，兢兢业业，到死方休；做人要像点着的蜡烛，从头燃到脚，一生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