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无雪》第二十章 微笑(长篇连载23)
(2009-02-24 08: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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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东莞打工湖北九头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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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向自己妥协,更不能向这恶劣的高温天气妥协。
我想到了离开中山。
姑姑姑父就在附近,他们是我的港湾,在心理上,我总不能够有真正的危机感。
我时常想:如果我一个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一个熟人,我会是什么样子,我能不能很好地继续生存下去?这种想法一旦出现在我的脑海,便再也难以抹去,一想起那种前途未卜的生活,我的心马上就会激动地跳起来。
我渴望有那样的经历,也许,将会是我终生难忘的回忆。
如果离开中山,吃住是要首先考虑的,租房不大现实,那样花销太大,要办暂住证的问题,我也嫌麻烦。
终于,我想到了一个巧妙的途径:做一名驻外地的营销员,这种工作一般都管住,住的问题解决了,下边的问题就好办一些。
我又开始了艰难的寻找……
奔波寻找的辛苦,是我这支拙笔根本无法尽述的,个中滋味,也只有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才能真切地体验到。天气闷热,睡眠不足,有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可我不敢让自己松懈,一旦停止寻找,我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失败者。我就想:再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第二天,我对自己说:再坚持最后一天,再找不到新工作,就安心做一个保安,我就再坚持最后一天……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坚持着。
我留下了这段时间里用过的每一张车票,这些车票里,凝聚着我在寻找过程中的所有希望和失落。在我看来,每一张车票都有着一个令我难忘的故事,每一张车票都有着沉甸甸的分量。
《中山日报》是我每日必看的,当红日公司招聘营销代表的信息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犹豫了。
我曾两次到红日公司应聘。第一次应聘车工,一个工程师在我手忙脚乱地操作后,几个理论知识就问得我张口结舌了——他问的,都是些最基础的简单名词,我学了四年的机械制造,这几个名词,对我来说,应该是像说“一二三四”一样简单,可刚毕业一年的我,不知是不是太紧张了,竟忘了个一干二净,只知道自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是张口说不出来。我狼狈地大踏步走了。我觉得自己对不起母校,那工程师肯定认为我不过是个曾碰过机床的初中没毕业的冒牌车工。我觉得自己冤枉,可自己的表现,只能由着人家不屑地笑笑。第二次,我去应聘统计员,同样吃了闭门羹。
鼓足勇气,我还是去了。刚进办公室,服务台的接线员小姐看我一眼,笑了,说:“又是你。”
我勉强咧咧嘴角,算是对她微笑——谁让我不到一个月就来三次呢?
接受我面试的,还是上一次的 王小姐,她三十来岁,穿职业套裙,看起来漂亮而练达。她没留意到“又是”我,接过我填好的应聘表和身份证、毕业证、医院体检表,他低头要看,我说了一句:“我已经来过两次了。”她抬头看我,笑了起来,说:“有印象,有印象。”
她的笑很随和,我忍不住也笑了,说:“我这是第三次冲你微笑了。”
她说:“很欣赏你这种精神。”
……
最后的结果,我让我欣慰的。王小姐说我“可塑性比较强”,我如愿以偿,成了红日公司驻东莞办事处的一名营销员。
王小姐让我三天后到公司报到。
我回到了升博纺织公司。如果辞工离开升博,这个月的工资要等到下个月中旬才能领到,而到东莞后,做一个营销员是很难挣到什么钱的,我得有一些钱才会更稳妥。苦思冥想,无奈中,我选择了一种不大光彩的方式,领到了当月的工资。
按升博公司厂规,凡因违纪被开除出厂者,当日即可领取到应得工资,只是少了全勤奖。
在我的印象中,港台企业和外企,比一些本地人办的企业更规矩一些,本地企业会出现侵犯工人权益的事情,而港台企业和外企相对要好许多。
晚上,轮到我到宿舍区值夜班。没了压力,加之连续的睡眠不足,刚坐到值班室,一阵困意便袭了上来。什么也不再想,这一觉虽是趴在桌子上,却让我实实在在地解了乏。睁开眼,东方已显鱼肚白。我干脆又到了餐厅,躺在了沙发上,很快,有入了梦想。
上午九点整,我站在了张厂长的办公桌前。
厂长冷冷地看着我,许久不吭声。我不看他的眼睛,也不吭声。
他终于开了口:“你被开除了。”
我问:“今晚我能不能再住一夜?”
他说:“可以。明天九点钟之前离厂。”
我说:“谢谢。”
办理了离厂手续,我找到了会计。我与她倒谈得来,在电脑室时,我曾向她讨教过电脑知识。她递给我工资袋,说:“你肯定是故意睡觉的。”
提着行李,刚出厂门,就看到了我的那位保安同事。就是这位龅牙仁兄,不知是何故,总是找我的不快。从我进厂,他就想找我的茬儿,我不想跟任何人发生矛盾,做事一直很低调,只想着赶紧找个工作离厂,但他的挑衅还是成了我在升博公司的最深记忆。他是湖北人,从此,我对湖北人心里就有点那个了;他是位刚退伍的小兵蛋子,原本,我对军人是一贯尊重的,与他打了交道后,我才知道,部队里出来的,也有败类。
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这哥们儿为什么对我充满敌意。也许,我长得太瘦太矮,他看着实在不顺眼。我也很无奈,长相是父母给的,整容咱也掏不起那钱,至于个头儿,我一直在努力,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再长高一点,依然一百六十五厘米。
只有说抱歉了。
不能忘了,还得感谢我的这位看我很不顺眼的湖北“九头鸟”。要不是他勇于“监督”,我睡觉的事,肯定不会有人发现。我也是发现了他经常有意无意地“检查”我,看我是否值班期间睡觉,才想出了主动违反纪律,让厂里开除的办法,顺利领到了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