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教育重读经
唐晓敏
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有一段描写:于是大家放开喉咙读一阵书,真是人声鼎沸。有念“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的,有念“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的,有念“上九潜龙勿用”的,有念“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的……"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出自《论语•述而》。正确的句读是: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上九潜龙勿用”:出自《易经•乾卦》。原文为:初九,潜龙勿用。“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出自《尚书•禹贡》。正确的句读是: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三味书屋”中的这些孩子,读的都是经典。
民国时期的一些家庭,由父亲、伯父在家教子,或是请人教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家庭,更是以读经为主。如程千帆童年少年时代,跟自己的堂伯父读书的。他的堂伯父在家中办了一个名为有恒斋的私塾,招收了十名左右十二三岁到二十岁的青少年,教读自给。程千帆回忆说:“有恒斋的主要特点是档次高。按照君硕先生的设想,他几乎要把传统士大夫应当具备的文化知识都教给我们,所以学习是艰苦而繁重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学过的主要经典著作有《论语》、《孟子》、《诗经》、《左传》、《礼记》、《文选》、《古文辞类纂》、《经史百家杂钞》、《资治通鉴》,其中除《礼记》、《文选》外,都是通读的。课程中没有其他私塾里常念的《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是君硕先生认为这类书是不知义法的俗学,因而《龙文鞭影》、《幼学琼林》等书之不在其列,就更不足怪了。”
程千帆的堂伯父认为《古文观止》、《唐诗三百首》都属“俗学”,更不用说《龙文鞭影》、《幼学琼林》了。
周一良的家塾教育与此类似。他说:“我启蒙所读不是(三字经》、《千字文)以及《龙文鞭影》之类一般私塾的开蒙课本,而首先是《孝经》,接着是《论语》、《孟子》、《诗经》。(周一良:“毕竟是书生”,邓九平主编:《文化名人忆学生时代》(下),第72页, 同心出版社,2004年3月)
夏丏尊童年时读书,享受了与其兄弟不同的“待遇”。他回忆说:“我上代是经商的,父亲却是个秀才。在10岁以前,祖父的事业未倒,家境很不坏,兄弟五人中据说我在八字上可以读书,于是祖父和父亲都期望我将来中举点翰林,光大门楣,不预备叫我去学生意。在我家坐馆的先生也另眼看待,我所读的功课是何我的兄弟们不同的。他们读毕四书,就读些《幼学琼林》和尺牍书类,而我却非读《左传》、《诗经》、《礼记》不可。他们不必做八股文,而我却非做不可。因为我是要预备将来做读书人的。(夏丏尊:“我的中学时代”,邓九平主编:《文化名人忆学生时代》(上),第1、2页, 同心出版社,2004年3月)
夏丏尊自己固然是读经,所学的是《左传》、《诗经》、《礼记》,而他的那几个将来准备做商人的,也读《四书》,四书,自然也属于经典。
凡是私塾,都要读经。蒙学读物,可以看做是读经的准备。而且,有一些家庭并不读那些蒙学读物,直接读经。上述的周一良、程千帆家,就是这样。邓云乡在《清代八股文》中也说到:“也有读书人家,启蒙时不读“三、百、千”,识一些方块字后,就开始读《四书》”,“俞平伯老先生三足岁读书时,就开始读《大学》”。
张鸣讲:“过去的私塾都要读经,虽然,有的村塾掺杂着教一点跟经不太沾边的日用杂字,但不读经的私塾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又说:“有一点是相同的,凡的是私塾就都要读经,在读经过程中进行文字训练。”(张鸣:《大历史的边角料》,第107页,陕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这是符合实际的。
张志公著《传统语文教育初探》和《传统语文教育教材论》,谈到传统语文教育的教材时,只介绍了蒙学读物,而未涉及经典的学习,这是有缺陷的。自然,这也是受到当时社会条件的限制,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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