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悬的国人与防不了悬的监管

王传涛

在山东潍坊，当地部分砂石场老板将麻刚石粉碎成沙出售。成本仅为15元一铲的麻刚沙卖到80元一铲，砂石场老板从中获利。开发商采购此类沙代替国家标准建材配制混凝土盖居民楼。它将拌成混凝土，最终注进这片楼。记者问，用这种麻刚沙盖大楼悬点吧？麻刚沙老板说，悬什么？中国人就不怕悬。（ 1月16日《焦点访谈》、1月17日《新京报》）

用一抓就碎的麻刚沙混凝土盖成楼，自然是件相当危险的事。可是，一句“中国人就不怕悬”却雷倒了广大电视观众和网友。如果我们居住在用麻刚沙混凝土建起的房子中，我们哪一个人不害怕？可是，细细想来，中国人确实就是不怕悬的，你看，若是中国人怕悬了，“楼歪歪”、“楼脆脆”还会存在吗？如果中国人怕悬了，立交桥垮塌这种不靠谱的事还会出现吗？如果中国人怕悬了，矿难还会发生吗？

不是国人不怕悬，只要是生物，都怕生活在一座悬而又悬的、随时都有可能塌掉的大楼中。那么，是谁不怕悬？是建筑商、承包商、监理商，还是施工工人？抑或是建材商、设计者？在笔者看来，以上这些人都有各自相应的责任，但是，真正不怕悬的其实是建筑质量的监督者以及形同虚设的监管制度。

关于工程质量问题，我国法律并非完全空白。2001年实施的《建设工程质量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国家实行建设工程质量监督管理制度”，除明确了勘察、设计、建设、施工、监理等各方面的责任外，第四十九条还规定，“建设行政主管部门或者其他有关部门发现建设单位在竣工验收过程中有违反国家有关建设工程质量管理规定行为的，责令停止使用，重新组织竣工验收。”第七十四条规定，“建设、设计、施工、监理单位违反国家规定，降低工程质量标准，造成重大安全事故，构成犯罪的，对直接责任人员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另外，《刑法》第一百三十七条规定，“降低工程质量标准，造成重大安全事故的，对直接责任人员，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后果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临时工随处都是，而且，老天爷也常常被搬出来当替罪羊。塌桥怪超载，塌楼怪天气，给安全事故找点人为的因素，是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儿。如此安全监管制度，就是一种“不怕悬”的制度。因为制度“不怕悬”，导致了社会上出现了大量的豆腐渣工程，更要命的是，有些豆腐渣工程，对许多人而言都是老百姓一辈子的积蓄换来的。对于买房难的国人而言，天天想夜夜盼想进住进新房子，就是出了些许质量问题，也并不舍得离开，舍得离开，也似乎无处维权——“中国人最不怕悬”的结论也就是这样炼成的。

有一些豆腐渣工程，在没有人入住时就倒了塌了，这是一种“好消息”。因为这会避免死人的悲剧。怕就怕，人都住进去了，外界稍稍加一点外力，就可能会导致重大的安全事故。2010年，青海玉树地震发生了7.1级地震，85%以上的房子倒塌，其中包括许多学校校舍和单位用楼。而事实上，在一些地震带地区如日本和台湾，他们的房子是能够抵抗得住更高级别的地震的。抗震级别，先放在一边，最起码，质量应该是没得说的。最近，网上流传着台湾艺人伊能静说过的一段经历，“汶川地震时，我去了北川、映秀、汉旺，到北川时，我这么容易哭的人从头到尾没掉一滴眼泪，我非常震撼，我第一个念头不是灾难多么可怕，而是这就是豆腐渣工程。”

前几年，有调查显示我国的建筑是世界上“最短命”的。除了拆迁肆虐的原因之外，我国的建筑质量本身就是悬而又悬的。而必须要拎清的问题是，不是国人不怕悬而又悬的建筑，而是我国的建筑质量监督制度不能确保我们身边的建筑是不是悬。运气好，房子会安全些，运气差，我们都会成为“不怕悬”的那一员勇敢的住进去。制度紧起来，权力监管严格起来，安全事故自然会少。怕就怕，监管就这样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