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塆下人记住生辰
标签:
杂谈文化 |
分类: 边走边看 |
每次送父母回老家,或清明祭祖,或七月半烧包袱,或除夕给祖人辞年,甚或平时回老家拿个什么东西,栽几棵瓜菜树苗的,都要路过彭思村部的一个小代销店。父母习惯地叫村部为“会计室”,代销店的老板娘,父母总是叫“秀”,每次路过总是说,在会计室停一下,要到秀那里买点东西。
店面很小,实际上就是一个住户人家,将一楼的厅、房腾出来,进门右手边靠墙处摆几个货架子,里面院子里做个小型仓库,装放一些大件的物品,如成件的饮料、矿泉水、发饼、饼干等,祭祖用的坟标、香纸、炮,还有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厅里靠左手边还摆放着一个八仙桌,一台麻将机,打麻将、斗地主各不干预。
前几年,父母进店买东西,我总是跟着进去看热闹。店里面总是挤满了人,打麻将、打纸牌的,围观的,声音嘈杂,众人看起来甚是相乐。看见父母过来,都是老熟人,纷纷打招呼,胖了、福气了,在哪里住,和谁个一起住,在城里住着习惯不习惯的问候声,此起彼伏。父母与他们几十年的老乡亲,每个人都认识都熟悉,一脸的开心,满脸的笑容,向每个问候的人一一作答。一问一答中,透出无比的幸福和满足感。
我却茫茫然,竟认不出几个人来。同龄的,读书上学客住他乡一部分,在外打工为家庭谋生一部分,其他的应该在家或者在田里干活,很少见到他们有人在这里逗留打发日子。脸熟的,又叫不出名字,多半都是年长者,他们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打发农闲时光。
但是,这些长者,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认识我,知晓我,特别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他们大多数都知道我的出生年月。
每次见我看他们一脸的茫然,他们中的一些人,总是一脸笑容的对父母说,看你女儿还是像个伢样的,XX年X月生的,也有XX岁了,怎么长得还是像个伢似的。还是城里养人。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总是很奇怪,一个村里这么多人,为什么我的出生年月,这些人都记得这么清楚?
今年清明期间,送父母回家祭祖,父母照例在会计室秀的小代销店里,买香纸、坟标、鞭炮、香、火机等东西。麻将机去年的时候被清走了,打纸牌的人也少了些,只有几个人零零落落地站在店门前,闲望着。
我没有下车,坐在驾驶座上,翻看手机回复微信。这时候,一个本家哥哥过来和我打招呼。说是本家哥哥,和我老家其实不是一个小队里的,隔着几个塆下,但是曾听祖父讲过,两家祖父的祖父辈是一家的兄弟。所以我记住了他。
本家哥哥走过来,寒喧了几句,谁知我最怕听的话又从他嘴里跑了出来。你还是个伢儿样的,你不是XX年XX月生的,还是个初四,不错吧,真经老。
和父母一起回到塆下里,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外出定居的占了绝大多数,只有可以数得出来的三、四户人家,守着这个曾经住有几十户人家的塆下。
迎面碰上我叫“毛姑儿娘”的老人,她扛着一把锄头,要到田里去。她与母亲年龄差不多,小时候对她的印象太深了。她的声音很脆很尖,总是老远看见我就很亲热的喊我,印象中她与母亲的关系也不错。
毛姑儿娘的热情劲儿还是一如当初。她老远地喊我母亲,“王姐啊,啥时候回的,哎呀,头发都白了好多,真是岁月催人老”,“倒是这个女儿,XX年X月生的,也有XX岁了,还是个伢样的”!
我听后笑着回她,“毛姑儿娘,刚从你屋后过,听到你锅铲铲锅巴,问你要锅巴粥吃,你也不答应我!”
“你这个苕女儿,也不早点说,走,农村的别事没有,锅巴粥多的是!”
算是岔开了这个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微信朋友圈是个很神奇的所在。我配发几张老家的田园照片,编以几行文字:
为什么每次回老家
他们总能清楚地记住
我的出生年月日
几十个圈友点赞,几十个圈友留评,答案惊人的一致:你是你塆下里的名人,重要名女人,有出息的人,是同龄人的骄傲,所以记住了你出生的时间。
这么说,难道真是我有出息了,所以他们才都记住了?
问父母,他们说,之所以记住了你的出生日子,大概是因为你是塆下里第一个考学出去的伢,特别还是个女伢,当时家里放了电影庆贺,邻里乡亲们都来热闹的。
父母又说,这也没么事奇怪的,一个塆下的,哪家添人进口了,都是大喜事,基本上都能记住,忘不了。
就是说,那个时候, 一个塆下就是一个大家庭,那有家庭成员的生日,家人不记得的道理呢?
(2022.4.4晚写于流眄斋)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