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与惩罚——生存法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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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抹了泪,低着头,接着说。
老三媳妇住在天全乡坝头,种点粮食养口猪,还是不够吃,还是来山里背,一年要背几百斤。一个人嘛还好说,还有个智障的憨儿子,十几二十了,连句话都说不清。那日子有多恼火,想都想得出……
山根下,村尽头,一间破板屋,四面透着风,顶上露着缝,窗不严,门不正,一床滚成团的破棉被,一口缺了边的大铁锅。
秋凉了,起风了,憨儿冻醒了,捂着被子喊:“饿!饿!”
老三媳妇爬起身,找出俩红薯,点上火,添上水:“乖儿莫着急,妈给你煮。”
红薯煮熟了,憨儿又睡着了。老三媳妇坐着发愣,就听见敲门声:“进来吧,门没锁,穷得丁当响,贼都不偷!”
“不偷东西还偷人呢!”进来的是赵婆婆。
“谁来偷?两张嘴等着要吃喝。”老三媳妇把憨儿往里推,让赵婆婆坐。
“吃没吃,穿没穿,还拖着个憨儿子,趁年轻,改嫁吧!”赵婆婆说。
老三媳妇不吭声,说笑呢。
“是真的。有人看上你,让我来说合。”
老三媳妇不吭声,低头给憨儿掖被角。
“人家说了,给你两万块,把憨儿送到老二家,等他爹出来。”
憨儿醒了,两眼瞪着赵婆婆:“他爹呢?他爹在哪儿呢?”
赵婆婆摸摸憨儿的脸:“憨娃子,是你爹!”
憨儿坐起来,笑着说:“是你爹!是你爹!”
老三媳妇忍住泪,扭头说:“我要等着老三出来,我要带着憨儿过。”
“过过过,还有多少年呢!熬得过?”
“熬得过。实在熬不过,还有他二伯呢。”
憨儿从床上跳起来,喊着说:“他二伯!他二伯!我要他二伯!”
……
老二说不下去了,又把头扭开。我把手伸进衣兜里,几百块钱不算多,在北京只是一顿饭,在这里就能过日子。但是,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不能给,他的丈夫是凶手!”
下山的农民回来了,团团围着我,坐板凳,坐台阶,旧衣衫,一身泥,却个个笑呵呵:
图片农民们团团围着我
“乡里来人了。”
“电杆立好了。”
“电线也拉上了。”
“明天就能有电了。”
……
打我们落座起,王邦均老表的厨房里就开始冒烟,直到采访完,还是不见开水只见烟。老表说,柴禾太湿了,点不着。
看看表已是下午一点多,老表问:“中午吃什么?”
王邦均说:“我去你屋里看过了,啥×都没得!不吃了!”
老二和我们一起走,他上山,我们下山,分手时还一再邀请,去他家吃饭。可去他家还要翻几座山,王邦均的腿肿着,我还咳嗽着。
“还有下回吗?”老二看着我。
“也没准,一回生,二回熟。”王邦均说。
一路从天堂走下人间,我就开始犯晕:
其实,农民也好满足。其实,农民也好沟通。为什么还要去犯法?难道仅仅是因为穷?
(待续)
(选编自方敏创作长篇纪实文学《熊猫史诗》,重庆出版集团2008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