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2011-05-16 23: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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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冬天图书馆城隍庙不知道面无表情杂谈 |
分类: 一半,一片 |
消失
——我凭什么要为你的罪孽受罚
播种者现在何所呢,
那个流浪的小孩子?
永记得你那偶然的笑,
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
——李广田
“章老师,你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哦……”班里的一个女学生下课之后对我说道。
“呵呵,是吗?”
“恩!你看你这儿都有白头发了……”边说着边指着我耳梢背后的发。
“是啊,这些天我在洞中闭关修炼了嘛!所以喽,不知老之将至……”
“都练成白发魔女了……”一个男同学小声窃窃的说着。
“哈哈!还好不是葵花宝典”
“哈哈……”
已经恢复教学两个月了,和学生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也是轻松的。
妈妈打电话来让我回家看看。因为若兮的原因,我跟妈妈已经有近两年没见面了。妈妈知道若兮去世之后,虽然有点惋惜,但总归还是高兴多一些,因为他的儿子可以脱离那个女人而回归到她身边。母爱不会计较那么多,尽管我对她有怨恨有愤怒,但有一条是无法改变的:我是她的骨肉,她是我的生母——这,是维系母子之爱的枢纽与核心。我自小一直被妈妈带在身边,养护着,没有溺爱,甚至也没有同情,她不懂我的心,也不懂我的情,自然,我也不懂她的人生。或许是被生活打磨的太粗糙了吧,妈妈似乎看不到生命的任何美感。
上大学后,离开了那个小镇,也离开了一直被压抑的渴望。渴望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要到外面去看看,以为外面总是好的。学生熙熙攘攘,来自五湖四海,犹如浮萍,被这个时代的浪潮震荡着,沉淀着。历史不会忘记群众,但也不会记忆群众,庞大的群体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或者只是一个数字的概念。人性的善恶在其中挣扎着,四处逃窜,相互排斥,相互驱逐,相互扼杀。校园么,好一点,但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有多少学生被老师统治着就有多少自由的灵魂被戕害着,无论是大学还是中学、小学,都无一幸免的被束缚在知识的牢笼,而远离了人的本质。所以从家乡出走,当时以为是正确的决定后来想想也无法肯定了。
从压抑逃入束缚,这难道是一种幸运吗?无所顾忌,渐渐的便成了一个愤怒的青年。嘲笑、蔑视、谩骂、批判,这就是我每天的精神状态。周围的同学都觉得我有点偏执,甚至达到了神经病的变态!比如我不许他们在寝室吸烟,搞得烟雾缭绕的,呛的我难受,还有这些没教养的家伙总是在休息的时候大声聊天,不论我如何呵斥,他们依旧我言我素,自己打的水总是不等自己用就已经空了,因此我警告他们,不许他们使用任何属于我的物品,不许触碰!无聊的几个家伙总是在寝室打牌,搅得我根本无法看书,还有的竟然把女朋友带回到寝室来,那个女生竟也不害臊,还大模大样的给我打招呼,和妓女一样!那些无聊的家伙们每天睡觉也不洗脚,搞的整个寝室恶臭难当,熏的我都要晕掉了。无论我怎么说,他们依旧躺在如猪窝一样的床板上呼呼大睡,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在又黄又黑的床单和油乎乎的被罩下安然入睡!?
想搬出去住,可学校在开发区,周遭一片荒野,如我的内心一样,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这座学校的存在更是可笑,竟然在这样的不毛之地建设什么大学城!历史或许就是在没意义的吧?谁会在繁华之下去寻找当初的荒凉呢?谁又能在无常之后看到红尘的诡诈呢?我不得不买回一瓶空气清新剂,定时的喷洒一番。可后来发觉满满的一瓶没用几天就空空如也了,后来才发现是寝室的一个家伙每次约见女孩,便把它当做香水,在身上到处的喷射。这可真让我恶心至极了!那个女孩也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和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想必也好不到哪去!忍受,这是我唯一可以在寝室使用的词汇。
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坏心眼,喝酒了也会叫上我,打牌缺人了也会叫上我,出去上网包夜也会叫上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网吧?真是匪夷所思。可我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共同点,唯一有的共同点便是一个专业——绘画。可这有什么用呢?绘画更大程度上的给了他们变成色情狂的机会。或者,他们就是为了变成色情狂才选择的这个专业,谁知道呢!每次人体课回来之后,他们都会议论一番,比方说那个模特的乳房是大是小,是圆是尖,阴毛是疏是密,是黑色的还是发黄,他们甚至会把在阴部隐藏的一颗痣作为他们的重大发现而引以为豪,好像那是玛丽莲梦露的那颗一般。这是女模,男模的话就会回来对比一下各自的阴茎,看看谁的更长一些,鼓鼓胸部,比比谁的更挺一些,有个家伙的阴茎竟然是弯的,像从中间断掉一般,真是奇怪!这些无聊的家伙整日无所事事,这个学校的艺术系看来是一个藏污纳垢的最佳部门。
图书馆终于盖建好了,气势倒颇雄伟宏丽,里面到底有多少本书就不知道了。不过过了大二的暑假之后我便终于可以有一个安静呆着的地方了,平时的课老师上的也懒洋洋的,我敢说,艺术系的老师是最悠闲的了。艺术嘛,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谁敢管!谁来管?我就整日的泡在图书馆,时不时的到文科借书库去逛游逛游,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书,顺便也瞄一下看有没有漂亮的姑娘。新书倒不多,很多都是比较旧一点的老书,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垃圾站捡回来的,姑娘倒不少,漂亮的倒没几个,丑的丑,老的老,做姑奶奶倒挺合适。学生一共只能借3本书,这可让我大为光火,3本书够干什么啊,图书管理员冷冰冰的说道“这是学校安排”,为什么学校这样安排?那两个黑白无常管理员给不出我答案,还是我自己给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因为书少嘛!
没有漂亮姑娘,看几本好书也不赖。可恶的是只能借三本,不过还好,借书的人并不多,所以很多书架上的书还都是可以浏览一番,看着哪本觉得不错了,就四周瞅瞅,瞄瞄看没人,夹在裤裆里撕下来,我是学绘画的嘛,当然撕掉的是我觉得不错的图画了。平时手指爱玩钢镚,让其在手指间来回的翻滚,这一技术大大的用在了撕书这一过程中,膝盖夹书,左手平按,右手顺劲儿撕下,悄无声息,然后折巴折巴便成了囊中之物。这让我很有成就感,每次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嘴角总是会扬起来,蔑笑着那两个呆头呆脑的管理员。心里得意地说着“傻逼!”
在图书馆阅览室看书的学生也不尽然都是什么好学习的人,那些家伙们不过是利用图书馆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清楚的看到对面的一男一女中,那个男生这边跟他搂着的女生说一些什么话,惹得她格格的笑个不停,另一只脚却勾着他对面的另一个女生的腿,上下摩挲着,格格傻笑的这个女生从背影来看,很娇小柔弱,只见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耷拉在上面的两只羊角辫左右的摇摆着。对面的那个女生则面无表情的看着书,安然若素,真让我佩服至极!这家伙去当演员一定是好样的,太他妈的会装了!我推测这两个女生的关系,一张桌子只能容下四个人,这边两个,一男一女,对面一个,女。而且那个面无表情的呆瓜女还时不时的应着那个咯咯傻笑的女生,似乎要把这傻笑传染给她,让她也跟着一起傻笑,可明显对于那个呆瓜女不起任何作用,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书,她的免疫力可真够强的。
“妈的!”起身离开了我的座位,走过他们的位置的旁边时,我还偷偷的回头看了看那个咯咯傻笑的女生,看她到底是什么货色!天!脸上竟然有那么多的痘痘,坑坑洼洼的,吓死我了!看来这个男生拉屎也不捡茅坑,真没品位!
路过一个拐角,准备离开图书馆大楼,却看到一个男生,疯狂的啃着他怀里的那个女生,那黑瘦宽大的手在那个女生胸部胡乱的摸着,而那个女生也恩呀啊哦的哼唧着。俩人太他妈的投入了,我路过时,根本没听到我的脚步声。就算我跺着脚又怎样?想想,还是省些力气吧。不过路过时,我还是看到那个女生的胸部滚圆滚圆的,很有弹性。“妈的!”心里狠狠的骂着,不知道是为这对饱满的乳房,还是为这栋阴暗空洞的图书馆。
教室比图书馆更让人无法忍受,我在挨着窗户的一排课桌里面竟然发现了避孕套!他妈的!而且还是用过的一只!这可真让我恶心透了!所以,图书馆比教室多少还能让我忍受一些。最后买了一个MP3,戴在耳朵上,隔去这污浊的淫荡之声。
这就是我读书时的一所大学,一所没有名气也没有希望的大学。一切都是绝望,包括建筑工地旁的那些荒草。我看着《麦田守望者》,发觉他也比我好不到那去,不过一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而已。都生活在一个周围充满了欲望与无聊的时代。可是谁能知道我就在这样一所学校里,遇到了若兮,遇到了我的生命之火。若兮的安静、优雅、端庄,让我觉得自己简直俗不可耐、粗陋不堪。我哪里像是学习艺术,掌握美的人呢!在若兮之前的两年里,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就注定这样浑浑噩噩愤怒下去、咒骂下去吧。压抑和束缚让我变得烦躁不安,然后重要的是我内心的那份渴望一下子不可救药地转移到了若兮身上,我对若兮的那份爱,太浓、太烈、太深、太醇……
回家,是一种熟悉且陌生的感觉。而这次回家,内心却有着一股莫名的暖流怂恿着自己回去,看看阔别的家乡,看看久违的妈妈。一想起已经两年没见母亲了,内疚一下子涌上心头,鼻子酸楚的难受,眼睛也痒涩的难受。当电话中听到妈妈的声音时,刹那间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妈妈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变得很苍老,很孱弱,很寂寞。我一下子变得委屈,绝望,迷茫……因为我知道这是对最挚爱我的若兮的自私;同时我也变得内疚,忏悔,失落,……因为我知道这是对最深爱我的母亲的遗弃。所以,这次回家既是赎罪,亦是找回我最渴望的温情。我心里深深知道,妈妈一直在等着我。
伴随着儿时记忆的沉淀,许多词汇也都接二连三的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原来,时代变了。我会时不时地有念出它们的冲动,可话到嘴边却总是失语,不知道它们该叫什么了,或许是,变换了名称?或许是,我真的失忆了……因此,有时候我觉得怀旧不仅是一个人在记忆门口的彷徨,也应该是一个时代对自己肃穆的祭奠。可总是会有一些人不那么在意这些,时代算什么呀,记忆又算什么呀!他们追求的是忘我的现在,是虚无的未来——一个没有我,也没有你,而只有各种各样凋零斑驳的想象,也只能是各顾各自的形单影只的想象。
从我们口中流逝的各种符号有音乐和童谣,散落天涯。它们如天使的羽翼一般展开侵入回忆的唱片,剩得一台掉漆的留声机等待我们拨弄那跳针的一刻,既幸福,又惆怅……我们死去了,我们又活着。所以我的屋内散落的除了各式装帧的书籍、黑白相间的插图、五彩缤纷的颜料之外,还有各种形态的音乐。可这座房屋是我的吗?还有这些书、这些图、这些音乐们,它们是我的吗?我只看到它们歪歪的醉倒着,乜斜着眼看我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生活的节奏。他们并不如我一般抑郁,他们有我这样的守望者,有我如此的悲哀,他们不会觉得自己萧瑟、寂寥、惨淡。萧瑟的是我,寂寥的是我,惨淡的也是我。
儿时的冬天再冷也觉得温暖,因为它们都安静的躺在我的记忆里,如刚出生的狗崽,娇憨可爱,吐着奶气。现在的冬天无论有何种高级的取暖设备,也还是觉得心情沮丧。沮丧的是什么呢?想不明白,只是一种心情,我的心情。此时的冬天今非昔比,这是一个成年人的冬天,是一个没有儿童的冬天,呼吸的空气充满了狂欢的焦灼,令人窒息。漫天挂着百般玲珑的大腿,漫天皆是啊,儿童手里的气球原来是一只只避孕套吹出来的,不觉得可笑吗?不觉的悲惨吗?童话或许只是一堆松软的雪人,早晚融化。
乡间的杂草已被转移,我看不见。我只能感觉,我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感受这个城市所带来的伤痛,感觉那一阵阵内心的灼热和精神的分裂。麻木倒是一剂安慰,可,何处寻呢?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春风吹又生?风会吹生的只有内心的荒凉和思想的杂芜。每一次回忆的触角越接近真实,这种感觉就越强烈,莫名的哀思总是随着回忆的拉伸而乖戾的徒增。是预感还是现实?是僵硬的历史,还是虚幻的流沙?这两者,我都感受不到,它们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就像那预感的现实,努力抓捕,每每扑空。我还是回家吧,在家里先暂住下来,等待结果,或者是,等待结局。
我所描述的所有这些,都是根据我印象中留有深刻痕迹的事物感觉来铺叙言说的,并不如相机一般的清晰和还原。因为我也曾拿着纸笔在城隍庙前面去捕风捉影,看一眼,想想,写几句,勾勒几下,直看得守候在庙内的那些老人们莫名其妙,甚至胆战心惊,要不,他们怎么会憋不住颤颤巍巍的出来把我询问一番,质问一番呢?他们不管你是搞什么创作,他们觉得只要不是去拜佛求仙、烧香磕头,那么,站在他们的庙门之前就是不恭敬,最起码妨碍了他们的香客。好像我是一块大粪,愈清除之而后快。这就是街道,一如既往的街道,有一些人在守候,在盼望,等待着什么,又不知道等待的是什么。
因此,任何事情当我知道他们大致的境况时,我也都懒得去一一寻找和记录了,全凭我的记忆。可我却被朋友们说成有幻想症,所以——就当我所说的全是胡编乱造吧,谁知道那些记录的历史是真的,这些记录的档案是假的呢!历史不可证明,更何况记忆了。我们无法证明,只能昏头昏脑的承认罢了。然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城隍庙的那些老人越来越少,香客也越来越少,死的死,散的散。他们都飘落了,在天涯的某个角落。成年人没有虔诚的信仰,反而是贲张的嗜血、好奇的玩耍,并随着孩童时期的延长而不断的蔓延。为了耗掉多余的精力,所以就此起彼伏的构想狂欢的方式,终于有一天,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倒卖关公和阎王、火神与观音。
眼前我所面对的世界,我只是更接近真相而已,至于是谁的真相,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者这个真相是一套阴谋?或者是一场哑剧?或者是一个玩笑?一无所知,也无从所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吧。语言拼凑的概念永远光着屁股招摇过市,后面的人总是能够发现这个叫做真理的孩童永远那么天真,问的问题竟让大人们痴痴的笑——不知所措的傻笑。我的阴影就是我过去的自己,犹如天上的一片云,每每回头,总是可以看到它的斜长和弯曲:是我,却又不像我。我总是会狡黠的一笑,得意的一笑,因为我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嘘……不要告诉别人:流氓兔摆弄着各式各样的表情,升腾着它的理想;子孙们烧着古今中外的冥币,寄托着哀思之上的祈愿。
我的未来终将是一堆骇人的骷髅,现在的肉体储蓄的也不过是多余的脂肪,凭什么值得留恋呢?美人的脸蛋和妙好的身材不也一样吗?时过境迁,皱纹如掌纹一样,早晚暗示着我们的命运和衰老,只不过我们惯于紧握着双手不予示人,涂抹着脸蛋粉饰苍老罢了。所以我节食,同妙龄少女一般,但目的不同:我仅仅是为了这个地球上每天忍受饥饿的人们——我与你们为伍,因为我不是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同时,饥饿感让我时刻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不至于脑贯肥肠,终日浑浑噩噩。我还思考着,有能力独立的思考着,这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而我日以继夜的思考却让旁人觉得莫名其妙,“你看你都穷成啥样了,还做你的艺术家呢?哈哈……”这是数年前周围人们重复最多的一句话。老师的薪金是微薄的,尤其是对于一个献身于艺术的教师。自己选择的道路,你能去怪谁呢。
这些是在离开家乡前后得到的几乎所有生活的缩影,无法回避,因为面对历史我无处可逃。心情总是沉重,如果我们真诚地热爱我们的生活,那就让它完成它的排演吧,我们只做到最后落幕时分喝彩好了,使劲儿的鼓掌,不管角色好赖。我有我谢幕的那天,可惜的是,你们早都已经不在了……这几年中,断断续续的听到老邻居的死亡,一个接一个,像秋日的落缨,孤单飘逝。我宁可他们曾经辉煌过,现在的离世也值得追昔,可是,谁给过他们辉煌呢?历史给予他们的只是无尽的悲惨与复叠的苦难。所以,当我知道他们死去的消息后,我并不感到失望和难过。
渐渐,从一个参与者被推挤到旁观者的地步,努力挣扎,最后也不过是无声的呐喊,沉闷的痛哭。最后,竟忘了自己也曾是一个发誓要改变这个肮脏浑浊世界的人,那是儿时的雄心壮志,可岁月匆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啊……无奈,自己蜷缩到了自我的天地之间,忘却了很多事,自然包括年轻时的誓言。而你却把这当作我无信义的背叛,还送给我一个绰号——骗子——生活确实在光怪陆离的呈现给我一个个貌似真实的骗局,我信以为真,甚至还奔走呼号的告诉身边的人:我很幸福——是啊!在遇到你的时候,在一场新的骗局开始的时候,我在刹那间感动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所有的言语都凝固了。流下的泪水最后告诉我,冰冷的生活原来也有温度。温暖,这是我得到的唯一礼物,尽管是剩下的。你从混沌中苏醒,而与我开始脱离。我抓不到你的手,心中的恐慌如悬置空中,下面针尖林立。对抗,日渐成为天使与魔鬼的拉锯战。
“真是不小心,上了你的当,上了贼船。”若兮嗔怪我说。
“如果这艘贼船是驶向幸福的彼岸呢?”我则狡黠的嘿嘿一笑,灵机地讨巧着把嘴送到了若兮耳边。“那你愿意上不?”
“呵呵,就你嘴贫……”
“快说呀,上船不上?”
“恩……”
“重要的是,这艘船还是一公的……哈哈……”
“你!……真讨厌……”若兮脸颊的绯红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色彩,画不出,说不尽,只能永久的停留在我的脑海中。
若兮开启了我的生命之窗,让我看到了人生的鲜艳纯真,给予我冰冷干枯的绝望以温暖。所以这次回家,我没穿你给我买的那件毛衣,因为我不想把你带入我那惨淡的回忆,可也无法再带你回来了……原来的你不曾懂得我挣扎的痛苦,现在又何必给你增添新的愁绪呢。一个人,呆滞地望着车窗外瘦弱的树,一株株飞快地离我而去。车内虽然嘈杂,可我却心止如水,感觉整个世界静悄悄,静阒的令人感觉麻木。或许这就是冬天吧,这是我一个人的冬天。
走出车站,安静突然被打破,一股烦躁莫名的鸷伏在心底,透着一种预感,我不知道那种预感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看着人潮拥挤熙熙攘攘的来来往往,突然觉得家乡也如此地喧嚣不堪,人们兴奋地张望着,前方似乎有一串挂着铜钱的铃铛在左右摇摆。找了一辆动力三轮车。
“老戏院儿,水厂”用家乡话对着一个黝黑的老夫说到。此刻,我才明白,乡情是一朵多么沁人心脾的荷花,它永远盛开在你触碰它的一刹那。
“好勒,一听就着(知道)你是老住户,但好长时间冇回来了吧”他自顾自的说到,似乎比算命的先生还要懂得多的多。
“哦?”
“现在戏院儿都拆了,冇戏院儿了啊……”语气中透着感叹又透着喜悦,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搬啥搬啊,拆了,全拆了,现在谁还看戏去?现在家家都有电视,都在家看电视咧,谁还花钱听戏去?”他说话那口气甚至有点得意,想必,他也是喜欢电视的吧。或者,电视是另一种证明?证明生活质量的提升。可,这是生命的质量吗?
家门口的那一座座矮屋,一株株桐树,还有那口枯井与滚圆的石墩,这一切都是我的回忆,都是我童年的见证,可现在……我的回忆没了见证,谁能证明我曾经的存在?我的自我诠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度,所有的自尊消失无踪了。小伙伴们早已散落天涯,茫茫人海中,谁还能再体会到那一份童趣、天真呢?我童年的物证已经被摧毁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很慌乱,很着急,很茫然。那株树上刻着我愤怒,随后结成的一道道灰褐色的痂,成长着,坚强着。愤怒,此刻的我还有吗?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更加的心灰意懒,更加的束手无策,从此,我彻底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就是我的悲酸,彻底的悲酸。
“现在已经盖成了一个大商场,一个大超市,里面卖啥咧都有,可全乎了!”老汉的话冲断了我的思绪。
“哦……”我若有所思的应诺着,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一个曾经属于我但此刻却陌生了的家乡,还有妈妈。
“坐稳当了?开车了呀!”老汉很幸福,我很难过。铃铛响起来。
小三轮路过那条常走的街道,如今都已铺上了水泥和沥青,远处三三两两散布着环卫工人,如警察一般严肃,似乎在守卫着脚下的那一方净土。两边所有碍眼的破旧房屋正在一件件地拆落,此情此景,儿时的记忆也随着一段段地飘零、分散……多少年的断瓦和残椽、杂草和野猫都埋葬在机器的轰鸣中,都淹没在尘土的飞扬中,都归位在历史的沉淀中。
我的回忆是那么地模糊,那么地不确定,或者是我确定,你和他们怀疑。我记得那里印刻了你的笑声,那里盛满了你的温情,那里萦回着你的梦想,那里悬挂着你的星月……这个回忆里的“你”是我,还是另外一个人?此刻,我无论如何却再也找不到你,找不到一个人来做这最后的祭拜。它们全消失了,几天后,我也将匆匆离开这座小镇,或者是相反:这座小镇匆匆的离我而去……就像路边的树,不断的成长,最后被砍走卖钱,肯定的是成长,否定的也是成长。这,真是一个悲剧。
现在我终于发现,我还是把你弄丢了。我无措的慌张,我锥心的痛楚,我潸然的孤寂……我的小心翼翼最后竟是一场死亡的虚空,我给了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
附:《学会诅咒》
紧紧地拽着肮脏的被角
紧紧地拽着!
不让寒冷再捉去了我的温暖
——它已割掉
我那最爱的乳房
丰硕的乳房
血肉模糊
母亲留给我的拥抱
也被戴上了荆棘
刺的好痛!
我和母亲
流着泪,流着血
紧紧相拥
我那仇恨的咒骂
被烈日烘晒着
缩水干瘪的脸
刻着愤怒的像
我依旧狠狠的骂着!
任凭破碎的脸
斑驳掉落
把一个世纪都赌进去
发誓让所有的毒蚊的死
偿还我的血!
——做我痛恨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