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进入比利时不久，陪同我们的余先生指着不远处说：“滑铁卢就在前面。”
    这是一个小镇，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拥挤的人流，只有绿树成荫。空旷的田园堆放着圆柱形的草垛，像是一个个绿色的石碾子。散散落落的牛群，躲藏在树荫下，对我们的到来不理不睬。这就是滑铁卢，曾经是金戈铁马血流成河的古战场？
    滑铁卢不能没有拿破仑，他正屈尊忙着与游客合影留念。据说拿破仑身材不高，而他的塑像更矮小，即使是站在不低的底座上。这不是法国人建造的，比利时人可不想多耗金属，在他们看来，拿破仑只不过是个手下败将。一只鸽子从远处飞来，落在拿破仑那人们熟知的三角帽上，连鸟儿也知道战争早已远去，不再惧怕他了。
    不远处耸立着一个土丘，这是比利时老百姓用背箩一筐土一筐土堆成的，为了纪念来之不易的胜利。土丘上的雄狮面朝法国仰天长吼，雄镇南方。
    拿破仑就等于战争，有人这样评价他。他的一生打了太多太多的仗，十几岁就成了炮兵少尉，当上将军也只有二十几岁。有些人从没打过败仗，譬如项羽。还有一些人在战场上老是狼狈逃窜，刘邦当然算得上一个。但是垓下之战把一切都颠倒了，力拔山兮的霸王上演了别姬悲剧，而小小的亭长则"竖子成名"，一统天下。拿破仑就是法兰西的项羽，滑铁卢也曾重现过垓下四面楚歌的悲怆一幕。
    干戈早已化为玉帛，人们来凭吊曾经腥风血雨的古战场，祈祷和平永驻人间。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浓缩在小小的展厅里，让世人评说。1815年，反法同盟与法军在此陈兵对峙，拿破仑似乎一如既往地胜券在握，他相信战无不胜的大炮会证明一切的。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改变了结局，改变了一切。

风云突变胜负就在瞬息之间，这才是战争的真谛。法军的大炮陷入了泥潭不能自拔，盟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与援兵形成合围之势。拿破仑遭到了灭顶之灾，以前他总能逢凶化吉。面对倾盆大雨，浑身湿透的拿破仑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仰天长叹中显现着顽强的悲壮。

“多几滴或少几滴雨，对于拿破仑成了一种胜败存亡的关键。”雨果在《悲惨世界》是这样描述滑铁卢之战的。
    滑铁卢是块调色板，在拿破仑的人生史册抹上了一笔重重的悲剧色彩，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令人敬畏的大英雄，即使在滑铁卢，即使是个阶下囚。在他遭受毁灭性重创的地方，后人记住的仍然是作为失败者的拿破仑，而胜利者的名字早已被遗忘得一干二净，这似乎有些不公平。我们曾在滑铁卢作出无数个大胆的假设，假如这场战争不是发生在滑铁卢，假如战争不是发生在这一天，假如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历史还会这样吗？可惜历史就是历史，是不可能假设的。沉重的一页早已翻过，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滑铁卢把拿破仑永远地锁定在悲剧舞台上，而拿破仑则无意间让滑铁卢名声大噪，在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战争和拿破仑都留在了过去，定格在厚厚的史书中。我们现在可以轻松地综论一切，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一位黄头发高鼻梁的姑娘在商店里突然用手枪指着我们，是拿破仑式的，人们都很熟悉。可谁也没有惊惶失措，姑娘脸上的微笑泄露了她西方式的善意和幽默，一阵笑声撒落在滑铁卢这个曾经的古战场。
   “ 滑铁卢就在前面。”这是欧洲人经常提及的警句，特别是当你一帆风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