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凑传》注译

（本文涉及的人物相对较多，传主担任的官职变化多而快，时间、地点变化也较复杂，涉及的古代文化、职官、礼仪较为特殊，给理解带来一定困难。但只要把人名、地名、官名、年号等专有名词理清楚，不翻译，就很简单了。）

韦凑字彦宗，京兆万年^[1]人。永淳^[2] 初，解褐[hè]^[3]婺[wù]州参军事^[4]。徙^[5]资州^[6]司兵^[7]，观察使房昶[chàng]才^[8]之，表^[9]于朝，迁^[10]杨州^[11]法曹^[12]。州人^[13]孟神爽罢仁寿^[14]令，豪纵，数[shuò]犯法，交通^[15]贵戚，吏莫敢绳^[16]，凑按治^[17]，杖杀^[18]之，远近称伏^[19]。入^[20]为相王府属^[21]，时姚崇兼府长[zhǎng]史^[22]，尝曰：“韦子识远文详^[23]，吾恨晚得之。”六迁^[24]司农少卿。忤[wǔ]^[25]宗楚客^[26]，出^[27]为贝州^[28]刺史^[29]。睿宗^[30]立，徙太府，兼通事舍人^[31]。

景云^[32]初，作^[33]金仙等观[guàn]^[34]，凑谏，以为：“方农月兴功，虽赀[zī]^[35]出公主，然高直售庸^[36]，则农人舍耕取顾^[37]，趋末弃本，恐天下有受其饥者。”不听。凑执争^[38]，以^[39]“万物生育，草木昆蛟伤伐^[40]甚多，非仁圣本意”。帝诏外详议。中书令^[41]崔缇[tí]、侍中^[42]岑羲曰：“公敢是^[43]耶？”凑曰：“食厚禄，死不敢顾^[44]，况圣世必无死乎？”朝廷为减费万计。出为陕、汝、岐三州刺史。

开元初，欲建碑靖陵^[45]，凑以古园陵不立碑，又方旱不可兴工，谏而止。迁将作大匠^[46]。诏复孝敬皇帝庙号义宗^[47]，凑谏曰：“传[zhuàn]^[48]云：‘必也正名。’礼：祖有功，宗有德^[49]，其庙百世不毁。历代称宗者，皆方制海内^[50]，德泽^[51]可尊，列于昭穆^[52]，是谓不毁。孝敬皇帝未尝南面^[53]，且别立寝庙，无称宗之义。”遂罢。

迁右卫大将军，玄宗谓曰：“故事^[54]，诸卫大将军与尚书更为之，近时职轻，故用卿以重此官^[55]，其^[56]毋辞!”寻^[57]徙河南尹^[58]，封彭城郡公^[59]。会洛阳主簿王钧以赇抵死^[60]，诏曰：“两台御史、河南尹纵吏侵渔^[61]，《春秋》重责帅，其出^[62]凑曹州刺史，侍御史张洽通州司马。”久之^[63]，迁太原尹，兼北都军器监^[64]，边备修举^[65]，诏赐时服劳勉之^[66]。及病，遣上医^[67]临^[68]治。卒，年六十五。         （节选自《新唐书•韦凑传》）

【注】

[1]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2]永淳:是唐高宗李治的年号（682—683），共计2年。[3]解褐: 脱去布衣，担任官职。[4]婺州参军事：婺州在今浙江省；“参军事”是古代官名。东汉末始有“参某某军事”的名义，谓参谋军事，简称“参军”。[5]徙：调职。[6]资州:今四川资中、资阳。[7]司兵: 官名。唐州郡所属有司兵书佐、司兵参军，掌军防、门禁、田猎、烽候、驿传诸事。[8]才：意动用法，认为有才。[9]表：名词作动词，上表。[10]迁：变动官职。[11]扬州：今江苏省省辖市。[12]法曹: 古代司法机关或司法官员的称谓。[13]州人：这里应该是指资州人。[14]仁寿：四川县名。[15]交通:勾结。[16]绳:约束，制裁。[17]按治：查问惩办。[18]杖杀: 用杖击处死罪犯的行刑方式。[19]称伏:称赞佩服。[20]入：到京城做官。[21]属:部属，下属。[22]长史：官名。[23]识远文详: 见识深远文思周详。[24]六迁: 六次升官。[25]忤: 逆，不顺从，这里有冒犯的意思。[26]宗楚客：(?-710) 唐代大臣，宰相，诗人，字叔敖，蒲州(今山西永济县西)人，祖籍南阳(今河南南阳市)。[27]出：到京城外做官，有因为得罪宗楚客而遭贬的意味。[28]贝州：贝州即今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29]刺史：古代官名，自汉设立，本为监察郡县的官员，宋元以后沿用为一州长官的别称。[30]睿宗：唐睿宗李旦（662—716），又名李旭轮，唐高宗李治第八子，武则天幼子。他一生两度登基，在位时间文明元年至载初二年（684—690）和景云元年至延和元年（710—712），共在位8年。公元690年让位于母后武则天，被封为皇嗣。公元710年再度即位，公元712年禅位于子李隆基（唐玄宗），称太上皇，享年五十五岁。[31]通事舍人:官名。[32] 景云：是唐睿宗李旦的年号（710—712），共计3年。[33]作：建筑。[34]金仙观：是唐代李玄宗为其妹金仙公主所建。金仙即“金刚不坏之仙”，是道教神仙的称谓。[35]赀：钱财。[36]然高直售庸：然，可是；髙直，高价；售，买；“庸”同“佣”，雇佣。[37]舍耕取顾:舍弃耕作而接受雇佣；“顾”同“雇”。[38]执争:亦作“执挣”；坚持己见，不妥协。[39]以：认为。[40]昆蛟伤伐：“昆蛟”即昆虫之类动物；“伤伐”即损害；“昆蛟伤伐”即病虫害。[41]中书令: 官名,掌传宣诏命等。[42]侍中: 官名。因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逐渐变为亲信贵重之职，相当于宰相。[43]敢是:敢这样（说话）。[44]顾:顾虑;考虚。[45]靖陵:唐僖宗李儇的陵墓。[46]将作大匠: 官名。管理宫室、宗庙、陵寝及其他土木营建。[47]诏复孝敬皇帝庙号义宗：孝敬皇帝李弘，父唐高宗，母武则天，656年被立皇太子，675年卒，高宗破例追赠李弘为“孝敬皇帝”；号，号称，称为；义宗,道义的宗师。全句是说下诏恢复孝敬皇帝李弘的庙为义宗。[48]传：读zhuàn,解说经义的文字，这里泛指经书。[49]祖有功，宗有德:即祖宗有功德。[50]方制海内：方，开始；“方制海内”即方始制定疆域，意思是说历朝历代称为祖宗的人，是最先为本朝制定疆域的人，其他的人不能称为祖宗。[51]德泽：德，道德，泽，恩泽。[52]昭穆: 昭穆, 宗庙中排列神主的次序，始祖居中，以下父子左为昭右为穆。“昭穆”这里泛指宗庙。[53]未尝南面: 古代以坐北朝南为尊位,故天子、诸侯见群臣,或卿大夫见僚属,皆面南而坐。帝位面朝南,故“南面”代称帝位。“未尝南面”即不曾称帝。[54]故事：旧时的典章制度。[55]以重此官：来让这个官职重要起来。因为前面说“近时职轻”。[56]其：助词，表示祈使语气，可译为“请”。[57]寻：不久。[58]尹：官名，掌管册命臣工之事。[59]彭城郡公：彭城郡，中国古代郡、国名，郡治在彭城县（县治在今江苏省徐州市）；公，封建制度最高爵位。[60]以赇抵死：以，因为；赇，贿赂；抵死，判死罪。[61]侵渔：侵夺渔利，从中谋取私利。[62]出：贬黜。这个“出”的意味重于前第27个注释的“出”，有直接被皇帝贬黜的意味。[63]之：用在时间词后，无实义。[64]北都军器监：北都，唐朝及五代时称太原为北都，武则天在位时因并州是其故里而建为北都。军器监，掌管武器制造的官署。[65]边备修举:边防事务处理及时、得当。[66]诏赐时服劳勉之：时服，当时通行的服装；劳，慰劳；勉，勉励。[67]上医：高明的医生，御医。[68]临：（亲自）到，即亲自登门。

【译文】

韦凑字彦宗，京兆万年人。永淳初年，出仕任婺州参军事。调任资州司兵，观察使房昶认为他有才，上表举荐给朝廷，升任扬州法曹。州人孟神爽被罢免仁寿令，蛮横放纵，多次犯法，勾结贵戚，官吏不敢查办，韦凑审讯治罪，杖杀了他，远近佩服。召入任相王府属官。当时姚崇兼相王府长史,曾说：“韦子见识深远文思周详，我遗憾得到他太晚。”六次升官后任司农少卿。冒犯宗楚客，贬任贝州剌史。睿宗即位，调任到太府，兼任通事舍人。

    景云初年，建造金仙等道观，韦凑规劝，认为：“正当农耕之月而兴建，虽然是公主出钱财，然而高价雇人，则农人舍弃耕作而接受雇佣，舍本逐末，恐怕天下有人会因此而受饥饿。”皇帝不听从。韦凑坚持己见，认为“万物生育之时，草木昆虫伤害太多，（这时候建道观）不符合仁君本意”。皇帝下诏在外朝详议。中书令崔缇、侍中岑羲说：“公为何竟敢这样呢?”韦凑说：“享受厚禄，死尚且不值得顾虑，更何况圣上必定不会定我死罪呢!”朝廷为此减省费用数以万计。韦凑出任陕、汝、岐三州剌史。

开元初年，要在靖陵建碑。韦凑认为古代园陵不立碑，又正值大旱不可兴工，谏阻而停止。升任将作大匠。皇帝下诏恢复孝敬皇帝庙号为义宗，韦凑上谏说:“经书上说：‘必须辨正名分。’根据礼：祖宗有功德，宗庙百世不毁。历代称宗的，无不是开创基业，德化恩泽值得后人尊崇，列于宗庙的昭穆之中，因此说宗庙不毁。孝敬皇帝不曾即位，况且已经立有寝庙，没有再称宗的道理。”于是停止。

韦凑升任右卫大将军，玄宗对他说：“依照旧制，诸卫大将军与尚书交替任职，近来这一职位不被重视，因此任用你来让这个职位显得重要，请你不要推辞!”不久调任河南尹，封彭城郡公。正逢洛阳主簿王钧因贿赂判处死罪，皇帝下诏说：“两台御史、河南尹放纵属吏侵夺渔利，按《春秋》之义（下官犯罪）重在责罚主帅，应贬韦凑为曹州剌史，侍御史张洽为通州司马。”很久，升任太原尹兼北都军器监, 边防事务处理及时、得当，皇帝下诏赐予时服慰劳勉励他。患病后，派遗御医登门治疗。去世，终年六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