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薛内林
(2014-04-11 23:3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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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文化 |
分类: 品石录_芳情雅趣 |
贾母道:“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就是大人溺爱的,是他一则生的得人意,二则见人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使人见了可爱可怜,背地里所以才纵他一点子。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 (见第56回)
甄家的女人也说:“老太太这话正是。虽然我们宝玉淘气古怪,有时见了人客,规矩礼数更比大人有礼。所以无人见了不爱,只说为什么还打他。殊不知他在家里无法无天,大人想不到的话偏会说,想不到的事他偏要行,所以老爷太太恨的无法。就是弄性,也是小孩子的常情,胡乱花费,这也是公子哥儿的常情,怕上学,也是小孩子的常情,都还治的过来。第一,天生下来这一种刁钻古怪的脾气,如何使得。”
在家里、姊妹们面前,尽显顽石本性;而到了外面,“规矩礼数更比大人有礼”,“无人见了不爱”。可谓顽石其里,美玉其表。按贾母的说法,“没里没外”是不行的。可见,她对宝玉虽然溺爱、纵容,却还是有一定分寸的。
顽石本性,是大书特书的,给人印象深刻;而美玉表象,则是一带而过,容易被读者所忽略。这两方面,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宝玉形象。二者缺一不可。若无后者,不但会见弃于世道,贾母等人也未必能够容他。
上述的规则,也同样适用于黛玉。在年幼时,即是知礼数、守孝道的(如避母讳、侍汤药等,见第2回)。否则,贾母就不会在南安太妃、北静王妃等贵客来时把她叫出来(见第71回)。由南安太妃等人的态度看,亦可谓“无人见了不爱”。想来贾母对她的纵容、溺爱,也是只限于“背地里”而已。她与宝钗、宝琴、湘云、探春一般,都是可以“与大人争光”的。就连妙玉,在贾母等众人面前,其行事也是合乎规矩、礼数的。比之薛林诸人,一点也不差。这是贵族小姐应有的教养。
“一则生的得人意,二则见人礼数竟比大人行出来的不错”,二者缺一不可。若是一味“没里没外”,“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推之凤姐,亦是如此。在贾母眼中,她是颇为“知礼”的(见第71回),所以才会在“背地里”容她“放诞无礼”(见第3回)。
可见,在贾府这样的人家,“规矩礼数”是相当重要的。这两个玉儿,虽然有些“刁钻古怪的毛病儿”,然“见了人客,规矩礼数更比大人有礼”。贾母宠爱孙辈,是有底线的。无论是宝玉、还是黛玉,都很懂得这一点:什么时候可以“任性恣情”,什么时候需要“勉强忍耐”,那是要区分场合的。
脂批说,宝玉“重情不重礼”。内容重于形式,形式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宝玉所厌恶的,是某些人,而非礼数本身。礼数毕竟只是形式,而非原则性的问题。假如这是一门功课,那么二玉的成绩都是优秀。
说到礼数,贾府中多数人做得还不错。比如贾赦,黛玉来时,也能说出一套像模像样的说辞。当然,有些人背地里干得那些事儿,都是可以的。尤氏说:“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见第75回)一旦失去内容的支撑,只流于形式,便会成为虚伪的“假礼假体面”。类似的,是孔孟之道:原是好东西,但被“禄蠹”们整天放在嘴里,似乎也被弄脏了。
“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脂批道:“总是奇峻之笔,写来健拔,似新出一人耳。”注意这句:“似新出一人耳”。再结合后面钗黛合一的说法,就不难理解了:“宝钗”的出现,实为“幻笔”,并不是真的“新出一人”。第4回,“宝钗”出现,金玉两分;第45回,薛林结契,金玉合一。此后,钗、黛二人的形象逐渐相融、合一。这就是一个人的成长。为了保护自己,保持内心的自由,就要和光同尘。。
书中对林黛玉的刻画,侧重于内在的、本质的方面;而对薛宝钗的描写,则侧重于外在的、表象的方面。这不过是一个人的两个方面:本性和社会性。当一个人长大后,其社会性的一面会逐渐发展、成熟。所谓的“任性恣情”,也只限于特定的场合。
黛玉说宝钗:“离了姨妈他就是个最老道的,见了姨妈他就撒娇儿。”薛姨妈道:“你这姐姐就和凤哥儿在老太太跟前一样,有了正经事就和他商量,没了事幸亏他开开我的心。我见了他这样,有多少愁不散的。”(见第57回)这是一种健康、成熟的人格。
2014-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