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汉卓律师事务所

韩冰

    对于律师而言什么是第一位的？法律，职业道德，委托人利益？都是，又都不是。说是，是针对律师职业、律师整体而言；说不是，是针对律师个体而论。试想，有哪一个职业会有如此地隐忧。医患之间，矛盾频发，但那是个案的，个体性的，不会遭致对一个职业的担忧。律师职业的不同在于，法律本身已经设定了一个随时可以兴师问罪的条件，而且掌握着律师命运的恰恰是律师的对手。这真是一种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境遇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无论如何，摆在律师面前第一位的只能是自身的安全。

    律师首先要保护自身的安全，这不是职业的自私，而是对职业的要求。如果不知也就罢了，一旦有所意识，就会明了其中的重重危险。这种危险是中国律师所独有的，还是律师行业普遍具有的？这要看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了。说到刑法306条（律师伪证罪），大多律师坚持认为应该取消；我以为，取消306条并不是消除职业危险的关键。取消直接带来的后果可能有二：一是可从其它条款对类似的行为入罪，防不胜防；二是可能助长真正违法行为的发生，有恃无恐。尤其对后者，没人可以确保某一职业的权利不被滥用。

    说到权利，我们总是喜欢从法理上去区分“权利”与“权力”的不同。这种区分有一定的意义，但真正的意义还不在于此。若说律师的“权利”当中没有任何“权力”的因素也是一种误解。法国律师法就将律师参与司法活动定位为“准”司法人员。比如，律师进行刑事辩护，有权会见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有权收集证据，有权取得控方证据等等，这些从司法的层面上虽然属于“权利”的范畴，但对于其他人，就是一种权力了。律师要善待这些“权力”，要有效行使这些“权力”，不致误伤到自己。“权力”的行使本身没有不安全性可言，只有在错用、滥用的时候才会为其所害。

    绝大多数的律师不会从事违法的勾当，就像绝大多数的司法人员会公正执法一样。所以律师和其他司法人员都不必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对方，还是把心态放平和一些为好。但有些时候我们的美好愿望会被打破，被司法人员的滥权、被个别同行的不端所打破，使我们很容易对体制产生不满。静下心来细想，有些不满并非都有那么充分的理由。但当一些不满堆积起来之后，我们就有可能不那么冷静了。其实，就是“万一”与“一万”关系的简单道理；对于我们而言遭遇的是“一万”，对于整体来说可能就是“万一”。但“万一”的危险变为“一万”的时候，我们就完全有理由相信是体制出了问题。当然，事实上体制也的确存在问题，可是哪些是个体性的，哪些是体制本身的，很多时候又说不清、道不明。

    问题的症结在哪里，我想如果从我们自身找原因的话，可能更有助于避免一些问题的出现。这就需要我们真正能够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去思考和面对。首先需要想明白的是，我们在这个体制当中究竟处于一个什么地位，哪些“权力”的行使需要我们倍加小心。比如，对你的委托人该说什么，该让他看什么，该叫他做什么。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不能说我们都很明白。有些是不知，有些是明知；不知者而为令人揪心，明知者而为使人汗颜。有的是利益的驱动，有的则是抹不开情面。无论什么原因，当你就此试图要改变什么，必然就遭遇强大的对抗，这种对抗自然就可能殃及自身。所以，在司法的对抗当中，律师有些时候会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能力放大，这种放大，有些表现为自信，也有些就是自大。自大后面所潜伏的危险往往就会被忽略。

    律师在法治进程中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这种作用通常表现在个案当中也是无需争辩的事实。但问题在于，很多时候这种作用不是事先能够设定的。律师在争取委托人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必须意识到对某些既得利益的触犯，有些甚至触及很深层次的。每当此时，摆在律师面前的一个不容回避的选择：做先驱还是做先烈。这并非只是胆量的问题，其中不乏智慧。这不是值得还是不值得能够简单解释的，惨痛的教训不止一二。律师若不能保障自身的安全，如何来维护委托人？这两个问题本不该放在一起来讨论，但现实往往就是纠结在一起。以致造成了许多律师放弃刑辩，甚至放弃诉讼。谁能说，这不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呢？

    现如今如何评价律师的确不是简单的事情了。毕竟律师活动的商业性使得对这个行业的认知产生分歧。如果说国家公权力自身就是追求正义的，律师在追求正义的同时不可避免要考虑经济利益，。尤其在商事活动中所扮演的角色，更让很多人看不清楚律师原本的价值所在了。即使在公益诉讼、法律援助当中，也让不少人会对某些律师真实的动机产生怀疑。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由于个别案件对律师整体形成偏见是有认知基础的。当个别案件在律师群体中形成反弹，不得不让行外人产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同时形成了行业整体的不安全感。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选择自保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律师第一位要考虑的是安全，与法律、职业道德、委托人利益，不是一种天然的背离，只是在不损害安全的前提下才有考虑的条件。不能维护委托人利益的律师未必就无能，关键在于律师自己是不是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如果有的话，危险发生的几率自然就高。因为对律师能力的第一要求，就是正确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