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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渡小到几乎被迫和坐在对面的人面面相觑——是专门给去镇里卖菜的农民坐的。人不多，江水也清亮，可以凭着生锈的栏杆看水，没人监督穿那鲜黄色的安全服。虽然空间狭窄但还是觉得爽利，自由到底是人的本能。

码头旁边的江水中，有棵柳树——“杨柳依依江水平”。没有歌声的江水，彻底得像人生一样地趋于平静。

面对面的老者不让人安静。菜是一扫而空，正在休息。他手中的“馒首”让我吃惊——足足两个巴掌大，和他的头形成对比——猛力地吃将起来。离开两个人位置的中年妇女，菜亦是卖完了，可是几片空心菜的叶子还在篮底下不离不弃，她的脸上也有些阴晴不定的东西。

印象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穿的蓝色褂子，明明有年纪了，可是看上去还是很年轻，也许是久处边地的缘故？有种地老天荒的宁静感。可是也会惊异和感伤，她和身边的老太太讨论菜场上的一个小贩：“他家好，他家最便宜，一个馒首，一碗稀饭，才一元五角。”那老太太显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也跟着赞美，说那家就稀饭的泡菜比较好。而“馒首”的古称，在他们嘴里却是最日常的说法。

不知道怎么惹恼了我对面的人，他愤愤地说：“稀饭有啥好的，我不吃稀饭！”他的大馒首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蓝衣妇女说：“总归要就一点水的。”那男人不说话，露出了鄙视的神色。显然，他不需要水来帮助他下咽食物——他只要最基本的东西。巨大的馒头很说明问题——制造者都比他精心，在那巨大的馒头表面加了红绿的花纹，观测中觉得那肯定是甜的，可是他毫不在意，缓慢而坚定地吃着。

数钱——都是小数目，零碎而有点肮脏，可是也是基本的生活。背后是缓慢的江水，越发显得没什么变化。这时候才想到是有问题的——乡下已经很少有这种壮年劳动力，多出去打工，莫非家里有病人不能离开？还是自己不愿意过外面的动荡生活?

因为山多，所以田都被隔成小块，有牛在奋力耕田——别处已经不多见的场景。问那老农妇，那牛耳朵上黄色的鲜明的东西是什么?“耳环。”她哈哈笑，不告诉我实情。从小就不辨菽麦，到了现场我也无所谓，只是觉得处处可看。油菜田里有人正在打井，矮个子的小老头，背着高过他两倍的柴草垛子，正在田边休息。刚下雨，路泥泞得很，开始还有点担心自己AGNESB鞋子上的银色蜥蜴，后来觉得矫情得多余——难以避免的境况，总有难以避免的痕迹。

田里有人在缓慢地收着稻子，或者麦子，白帽子的，是穆斯林——虔诚的民族。这样田地里一小块一小块地出产，慢慢地收割，堆积起来，运往临近的乡镇，运往城市，运往仓库，运往道路，运往都市——满足这个正在庞大化国家的无边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