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川网友在留言里提到的放羊娃那段经典对话，我当时听了也是心理咯噔一下。但是，说实在的，我当时并无艺川的“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的感觉”，相反，我却对那个也就10岁左右的放羊娃刮目相看。

    一个没有见过多少世面，可能也是第一次面对摄像头的孩子，面对记者冷漠的、穷追不舍和盛气凌人的提问，居然能用一个圆圈巧妙化解：放羊为啥？赚钱。赚钱为啥？娶媳妇。娶媳妇为啥？生娃。生娃为啥？放羊。如果不是真实的采访，我们真会认为是庄子之类的智者之间的问答。

    这个镜头过去了多年，但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孩子清澈和略带惊恐的眼神，记者皮笑肉不笑，一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嘴脸，以及后面记者自以为是的点评都还历历在目。多年过去了，我今天回味放羊娃这段话，还真如娃哈哈网友下面的精彩评论里说到的，放羊娃在记者的步步紧逼下，只用了9个字，就道出了人类历史生生不熄的轮回。

    关于这点，娃哈哈网友的评论精辟而深刻，因此直接引用下来：

    任何人去取笑别人的生存没有意义都是浅薄和可笑的。真不愿意看到别人用“过几辈子和一辈子真的没什么区别”来评述放羊人。因为这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现实和理想，放羊、娶妻、生子、再放羊、再娶妻……这个轮回其实就是人类“安身立命”和“血脉传承”的最现实版本，简单说就是“生存”和“繁衍”。这4个字基本已经涵概了人类发展的所有命题，人类就是这么一路繁衍过来的。很多人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付之一笑，大多数人会取笑放羊人没追求，没理想。在这个故事里如果把“放羊人”置换成“科学家”、“艺术家”，恐怕艺川同学就不会这么说了，现实中很多子承父业的世家，因其地位高贵，不会被人嘲笑成一辈子和几辈子没区别，这就是势利和偏见的力量。
    如果你读过历史，你会发现，别说人的一辈子了，就是朝代实际上也是一代一代区别不大，道理始终相同，每个朝代的开始和结束深层原因都大抵相似。历史就像醉酒人的“车轱辘话”，说到后面你会发现其实前面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人类就是这么发展而来。人类如何进步的问题在这里提的可笑。
    我每次听到别人拿这个故事取笑的时候都心里隐隐不安，这个故事里我只感到中国人安身立命不易的苍凉感、血脉轮回不息的历史感以及其他很多说不出的感觉……

    应该说，娃哈哈网友从历史发展和社会分工层面把这个问题已经回答的非常透彻，也正是这位网友的妙论，让我一大早打开博客就手痒，也要来说几句。

    其实那天看到艺川网友的留言，我就有为放羊娃平反的冲动，不过当时我只开了个头，写了这几句话：

“我倒认为，放羊娃这话颇耐人寻味的。而且焉知我们今天所谓进步不是退步呢”。记得当时我写的是放羊娃的话颇有禅机，后来改成了耐人寻味。因为耐人寻味没有指向性，大家既可以批评也可以褒扬，而且可以从各种角度。果然，这就引来了娃哈哈网友的高论。

    在我看来，放羊娃的话的确是充满了禅机。

    人生其实就是一种重复，放羊也好，当记者也好，谁也无法摆脱生儿育女和生老病死。从这个意义上，人生不仅是个人的轮回，也是整个社会的大轮回。这出戏落幕了，必有下一出戏开始，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当然每出戏的内容可能不尽相同，但言情剧也好，惊忪剧也好，骨子里是一样的，都免不掉起承转和这样的老套路。所以娃哈哈说的“历史就像醉酒人的车轱辘话”是有道理的。

    佛家的宗旨是让人解脱。而人要想解脱，首先要参透，要看透人生当中许多没有意义的东西。我的一贯观点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就是无意义的，比如谋生的手段包括功名利禄。人家放羊也是一辈子，你当记者也是一辈子，可最后的结果又如何？还不是骨灰一把？因此放羊和当记者或其他看起来更辉煌的职业，对人生又有何本质区别呢？

    更重要的，别以为那位趾高气扬的记者就一定比被他捉弄的放羊娃过的更快乐。论他们之间的幸福指数，估计前者未必能超得过后者。虽然他比后者吃的好，穿的光鲜，见识也多的多。

    之所以这样下结论是因为，我一直相信，简单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更容易让人平和。“不平则鸣”反过来就是“平则不鸣”，心平了，气才能和，气顺和了，心才容易体会到快乐。这也是为啥在调查统计中，往往发展中国家的幸福指数反而高于发达国家。相反，看起来优越、现代的物质生活，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纸醉金迷，其实人类所谓的这些进步，除了把生活搞的越来越复杂，让人越发欲壑难填外，还真的与幸福指数背道而驰，因为人的欲望越高，获得幸福就越难。这也是为啥越是经济发达地区，自杀、悒郁症患者越多的原因。

    所以，科学衡量一个人、一代人或者一个地区的人是否生活得好，并非看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关键要看他们的内心得感受，看他们的心是否平静和幸福。从这个角度看，我一直不认为人类社会有多大进步。我那句：“焉知我们今天所谓进步不是退步呢？”的意思也正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