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的未来就是个老太太

    猫胡子来成都那天，我应邀到远郊的一个风景区参加一个活动，我的任务是和来宾讲一讲手机摄影。之前，我把即将问世的《对角线@公子歌》的电子文件又通读了一遍，然后挑几张图片打印出来，准备提供大家传阅。

起了个大早，在淋浴间将自己浑然一体地浇透。梳头的时候，发现头发长了，白发也日渐增多。我从不为这样的问题忧虑，因为就我现在的形象而言，根本不像我的实际年龄。秘诀不在于养生，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最为重要。

接我的人按时到了，我们把车开到成雅高速路口等待另外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已经在那儿了，另一个则迟到了好长时间。迟到的那个姑娘一上车就喋喋不休起来，她的本事在于把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夸张成大事，讲得我在路上睡得很香。

睁开眼睛就到了目的地。一个笑眯眯的女子热情地迎接大家。她身材相当好，特别是翘起的臀部更让人觉得是一道流动的风景。对不起，我已经到了看女人瞧屁股的年龄，至于她们的脸，我更愿意端详一下面相，这世界美女太多了。

中午一顿大酒所有的人都混熟了，男人的酒不用多劝，女人喝酒往往后发制人。农家乐的菜据说都是绿色食品，对于吃惯了城里馆子的我确实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微醺正好，不可避免有人喝多。我发觉酒是一个媒介，品酒也可以品人。

我还是强调手机摄影最接近摄影本质，我也引用了荒木经惟说过的话，那些身着前后左右都是口袋摄影背心的人，他们基本上不会拍照片。我再一次斩钉截铁地宣布，那些一提起摄影就言必称单反的爱好者，大多还处于照相的阶段。

这是我的切身体会。我玩相机若干年了，拍过不少大人物也摄过很多小人物，但是我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摄影还是在上海陕西南路。那天傍晚，我随手按下快门，眼前手持花束的两个行走的姑娘映入我的眼帘，我不能不有所反应。

照相拍的是别人，摄影表现的是自己。这就是照相得摄影的根本区别。我从此进入了摄影状态一发不可收，工具固然重要，但首先要弄清楚你要表现什么。比如手机摄影大多反映的是日常生活，是一瞬间即逝的感动，手机拍摄正好。

正说着，猫胡子打来电话说他着陆了。我告诉他晚饭前我会赶到成都，因为昨天就约好了饭局。现在的饭局大多是酒局，一起吃饭的意义在于喝酒。主持饭局的兄长好久不见了，还有一些朋友也正好趁此机会聚集在一块儿。

猫胡子带着他的团队提前一步到了，这个短小精干的男人旁边除了张小肉和沈铁西之外，又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不用说，这就是那个“村里来的新人”。这女子留着和张小肉差不多的磨菇头，不张嘴已有交流，因为她的眼睛会说话。

新人大号董事儿。温馨又暧昧的名字可以异想天开又足以让你可望而不可及。暖暖喝酒很爽快，不像沈铁西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声称不会喝。她起手把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这几个连续完成的动作突然让我觉得她喝酒的时候很帅。

董事儿是东北人，出道比较早，比张小肉和沈铁西看上去成熟一些。她的牙齿整齐，肤色较暗，大鼻子薄嘴唇齿相依，看上去像一个另类美人儿。猫胡子指着我：“事儿，你还是叫他舅姥爷吧，免得这个德艺双馨的老流氓打你的主意。”

哄堂大笑，无形中我又多了一个外孙女。张小肉对董事儿叫我舅姥爷也不反对，于是我再一次感到德高望重得无比欢欣鼓舞。玩笑开到假戏真做应该是水到渠成的结果，比如我在张小肉面前越来越有长辈的样了。是不是舅姥爷另当别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酒又喝得意犹未尽，猫胡子张罗去唱歌，这个提议立即得到大家的响应。我一向认为，从歌声中可以听出一个人的情商怎样，除去天生的嗓音条件和后天的专业训练，歌曲演绎情感分寸的控制程度能够说明问题。

喝酒是一种态度，唱歌是一种发泄。唱得好与不好都无所谓，因为没有人是来听歌的。有酒壮胆，扯着破锣嗓子翻浆倒海地叫唤一通，将心里的郁闷一吐为快，而这时又绝对离不开酒的参与，紧接着上演的是一部群魔乱舞的大片儿。

猫胡子终于用双手抱住小腿，下巴自然而然的搭在膝盖上。他那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这是一个习惯动作。一般情况下，酒至酣畅淋漓尽致之时，这个姿势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像是一种自我调整，或许这样小憩一下才会起死回生。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猫胡子终于满血复活。他先是抓住话筒扮演了一个麦霸的角色，将其训练有素的声嘶力竭展示给众人。我正惊异他对酒精的消化排解能力，他突然起身拣起一粒圣女果扔向我，和他挤在一块的沈铁西笑得前仰后合。

猝不及防，圣女果不偏不倚砸在我的头上，我本能地拎起眼前的酒杯，把半杯啤酒天女散花似地洒给猫胡子的座位。早有准备的猫胡子一个驴打滚躲过了这阵酒雨，他旁边号称从不喝酒的沈铁西惨了，上衣湿透被淋得个正着……

手机响了，是龙双峰的电话：“来潜水艇喝酒，快点儿。”-这家伙好几天没露面，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吟诗作赋去了。我说我刚刚给沈铁西用啤酒洗了个澡，等一会再过去。这时电话的那一端换成了喜羊杨子的动静：“我们想去围观。”

音乐声震耳欲聋，说话的人不得不把嘴贴在耳根子上。一个高大威猛的姐姐轮番请张小肉和沈铁西以及董事儿跳舞，这姐姐的另一个朋友则坐在我身边不知不觉地哭天抹泪起来，她说她的父母亲都老了，这是她非常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我不能无动于衷，可是越哄她哭得越是伤心。我不说话了，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这样一来，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止住了泪水，和我碰了一下酒杯起身提前离场。每一个人心里都有憋屈的事儿，确实应该找个人一吐为快，然后华丽转身。

曲终人散，我和猫胡子决定去潜水艇酒吧再喝一把。打电话给龙双峰，他说他已在回家的路上。“你们去吧，喜羊杨子还在哪儿呢。”这时想起答应过给酒吧的老板小五一箱江小白，于是我先回到住处拎上酒，向潜水艇趁夜色长驱直入。

喜羊杨子身边围着几个美女正侃侃而谈，此时此刻他表现得极端重色轻友。和我和猫胡子蜻蜓点水打了个招呼，就回到美女堆里继续言传身教了。我和猫胡子刚一落座，门外突然飘来一个身强力壮美女，就是刚才我们一起唱歌的姐姐。

夜深了，大家都还不想睡。殊途同归，于是又是一顿大酒。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不醉，我其实挺羡慕猫胡子喝了就醉，醉了再醒，醒了再喝，喝了再醉，如此循环往复练就一身自我修复能力，这会儿，他抱着吉他开始边唱边喝。

俗话说，男愁唱，女愁哭，老太太愁了乱嘟嘟。今晚，我听见了唱也看见了哭，虽然缺一个老太太，但我瞧见了美女，美女的未来就是老太太。正胡思乱想，转身发现窗外已露出亮光。这一整个通宵就像一场梦游，梦里花落知多少？

（本文节选自小说《醉生梦死》，情节纯属虚构，欢迎对号入座。题图为荒木经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