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题一定离不开女人

    从潜水艇出来，我和猫胡子都全无睡意。他提议再找个地儿喝点儿，于是我们打车来到玉林南路那家华兴煎蛋面。我不想再喝什么，猫胡子要了两瓶啤酒。这家伙连续作战的能力我是服了，他越喝越兴奋，两个男人唠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这家煎蛋面馆我再熟悉不过，早年我在成都的恋爱就与这家馆子密不可分。当年的味道和今天的感觉截然不同，可我还是触景生情地想起那个年月的恋爱。一个没长大的男人和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女人之间的吸引，那时是被称作爱情的。

我和当年那个一块儿吃面的女人分开好久了，但是我们有一件共同合作完成的作品，那就是我们的儿子。那个女人年岁渐长已经无法重复当年的恋爱心境，而我却仍然相信爱情。我会把每一回都当成我的初恋，因为我永远都一往情深。

两个男人之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女人，关于妻子、情人或者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我认识猫胡子的老婆他也熟悉我的原配，我晓得他的感情纠葛他也了解我对女人下手的轻重缓急。算一算，我和猫胡子认识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二十年的朋友不是狭义的哥们儿，不管在哪儿，不论多长时间没消息再见时都不会有陌生的感觉。两个男人的推心置腹难免也有些婆婆妈妈，那是对时光飞逝的无可奈何的感叹，及其对身边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与爱情反攻倒算的徘徊。

还有事业，姑且把挣钱这个营生就叫事业。六年前他和几个合伙人开了一家文化公司，具体业务就是搞搞演出成天和演艺明星以及三教九流打交道。如今人称“猫哥”的猫胡子虽然也算有头有脸，但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也把他累得够呛。

我瞧了瞧猫胡子的小身板儿不禁心生怜悯，他根本不需要这样，但自打我认识他那天到现在也没见他长肉。不仅如此，相反瘦小枯干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与日俱增的功夫就是连我们喝酒的这家路边店的方凳竟然都能容得下他委曲求全。

我突然觉悟猫胡子的习惯造型正是其为人处事的态度，一个男人，长得本来就够谦虚谨慎的了，把这个优良品行再发扬光大一点儿，连把椅子都不肯正襟危坐，而是将自身缩成一个团蹲在上面，随时随地保持准备受宠若惊实在殊为难得。

沉睡了一个晚上的玉林南路渐渐苏醒了，城市喧嚣的混响从远到近浮印得终于清晰。我和猫胡子意犹未尽，这时从门外进来两个形迹可疑的美女。她们明显地疲惫不堪，但还是强打精神浪地支撑自己的眼皮，并且骂骂咧咧。

“妈的，想玩老娘还不给钱，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一个大波美女忿忿不平。话音未落，白白嫩嫩的长腿美女开了腔：“还说他自己是个什么领导，专门管我们这一行的。哼！不给钱，老子就把他的照片弄到微博上举报一下。”

我和猫胡子都听明白了，这是一对做皮肉生意的姐妹，遇到了一个披着人皮的狼，而且这条狼吃完了人肉还索要发票。“他妈的再缠着要发票，我就把我男朋友叫来杀了他个瓜娃子。”看来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还是那男的服软了。

我和猫胡子继往开来的意境被彻底破坏了，我请店家在面里又加了一个煎蛋，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猫胡子一个人自饮自斟，拿起酒瓶陪他吹了起来。两个美女看这两个男人的模样先是窃窃私语了一下，看我们装傻充愣后开怀畅笑扬长离去。

小面馆又恢复了平静，我从猫胡子类似啤酒瓶盖的眼镜片，透视到一双被人戏虐之后心满意足的眼睛。我打心眼里对那两个女子突然肃然起敬，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可笑的是冠冕堂皇的说教，让人们从理论到现实不得不变得两面三刀。

这个世道，无论生或儿育女都让人心有余悸。说不定你的儿子将来会找个做小姐的对象，也保不齐你的女儿一失足成为别人的小三儿。可是当上大老婆又能怎样，虽然有名有份不愁吃喝，但是极有可能会面临“一不做，二不休”待遇。

猫胡子一脸疑惑：“哥，这一不做二不休是什么情况？”亏他还是一个大江湖，连这个都不知道：“一不做就是和正房不那个，二不休就是和小的不停地那个。”猫胡子恍然大悟，暗黑的脸上整齐的白牙异常醒目：“哈哈，还是哥哥道行深。”

我现在空着一个名正言顺的正房名额，这使我可以和沉香子正大光明地恋爱。沉香子好像也不急于和我结婚，她有她那一个圈子里的狐朋狗友，我也有我的一帮至爱亲朋。维系我们的共同语言是艺术，还有身体亲密接触时的珠联璧合。

猫胡子有点儿惨，有一个挑不出一星半点儿毛病的夫人，也有若干素颜知已红袖添乱。有时候他不得不权衡一下利弊，背着抱着不会一般沉，但是男人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不是猫胡子的一个人的问题，好在他还是一个拎得清的男人。

即便这样也难免闹心，没有不吃腥的猫，更何况是猫胡子。男人女人都是在恋爱中成长起来的，基本上男人都比较晚熟，所以第一个正房太太好比陪太子读书，学生从小学中学读到大学，也可能再读研究生或继续发展为博士都不一定。

这是男人的德性。如果你遇到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她即使对他的男人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仍不吵不闹，这样的女人应该是何等的聪明。女人的问题往往出在急于求成，这在争抢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的过程中表现犹为迫不及待。

沉香子电话兴师问罪：“你夜不归宿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我连忙赔不是：“对不起！老婆大人。我一直和猫胡子在一起，不信你和他说句话。”随手把手机递给了猫胡子：“嫂子，是我。”碰到嘴抹了蜜的猫胡子，沉香子也无话可说了。

应该说早安的时候，猫胡子和我还在敞开心扉。此时我们已经从玉林南路回到他住的酒店客房，中午还要飞银川操办郭德纲的演出，他索性不睡。我也舍命陪猫胡子，从上下五千年谈到钓鱼岛，我们最后还是抗不住困倦做了一场中国梦。

我在梦里见到了沉香子，好像是在上海的某个梧桐相互拥抱街道的雨夜，她开着车若有所思，我坐在副驾驶的座位心怀鬼胎。正欲吻她，但是场景又突然切换成一个城堡式的别墅，沉香子就是那座城堡里的公主，我们在草坪上喝下午茶。

猫胡子走的时候，在成都机场二号航站楼亲切会见了沈铁西，这就是昨晚大家唱歌时他和沈铁西咬耳根子的全部答案。今年的演出市场不容乐观，他几次调兵遣将，希望以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的战略战术争取最后的胜利。

谁都不容易，这是我睡着前听到的猫胡子说的最后一句话。醒来回想我们俩喝酒，颇有一杯就是沧海，干杯就是整个世界的气吞山河的豪迈气概。男人的一生，倘若能够一路喝来，再有一个可以开怀畅饮的兄弟，他应该怨无悔了吧。

（本文选自小说《醉生梦死》，情节纯属虚构，欢迎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