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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8月7日早晨,众医生照例来查房,不同的是,70多岁的老主任也来了,她并不是每天都来上班的。
她的到来,使事情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老主任摸了摸我的肚子,了解了胎儿的各项数据:头顶径10CM,腹围39CM,股骨径7.8CM,有个医生报告说,怀疑我糖耐量受损(虽然每次验血的结果护士都告诉我正常,偶尔一次两次稍稍偏高一点点,但那个医生还是确认我是“糖耐量受损”)。老主任平静地拍了拍我:“不用等了,剖吧,你们考虑一下,就今天明天吧!”旁边的医生们解释说,如果糖耐量受损,怕胎盘的血流不畅,给胎儿带来不良后果。
医生出去了。我和光头面面相觑,把医生的话简单理解了一下——就是说,我们不用百无聊赖地等“肚子疼”了?
跟猪姥姥和猪姥爷汇报了这个意外情况,大家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个上午——其实,既然老主任已经建议马上实施手术,也没什么可商量的了。全家人都接受了第二天,也就是8月8号,就迎接小猪出生。
经过一番测算,猪姥爷说最好能在早晨9点之前出生。我们跑去跟医生商量,医生说,不可能的呀,我们8点才上班,上班后有一个小时的交接、查房,然后明天上午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两台手术了,轮到你们,怎么也11点左右了。
妈妈的一个朋友请一位高人帮忙给算一下,高人说,8月8号一天都是“大安日”,在这一天任何时间出生都很好。
高人的话让我们放了宽心,大家把迎接小猪的心理时钟集体提前到24小时之内。
这天下午,我们签了手术协议。当护士让我花20元钱买了一付剖腹产后用的腹带、手术室的麻醉师来和我们见面聊天时,我切实地嗅到了手术台的味道。
夜里11点,光头还想再看一会书,我说:“睡吧,这是最后一个安静的夜晚了。”
光头关上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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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日一早,我们7点钟爬起来,接受护士每天的例行检查。每个护士检查完都问一句:“今天上午手术吧?”这让从来没进过手术室的我多少有点紧张。
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个人坐在各自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心里想着那个在肚子里放了9个月的小孩,马上就要出来了,有种说不清的怪怪的感觉。
7点45分,我的负责医生突然走进来说:“现在去手术室吧,马上给你手术。”我和光头吓了一跳,不是要等到11点吗?
医生急匆匆转身出去了,手术室里穿绿大褂的护士跟着就推了推床进来,让我换好衣服躺上去。
我换衣服的间隙,光头赶紧打电话给家里,告诉大家时间又提前了。
我躺在推床上,看着医院走廊里一排排荧光灯管和一块块方型吊顶慢慢后退,还有周围人们的下巴。
光头在帮护士推车。我们进了电梯,上6楼。
手术室门口,护士对光头说:“家属在这里等着吧。”然后一扇门在我脚下关上了。我被护士推着继续走,我看到光头在门缝外努力往里张望的身影。
手术室的走廊好长啊,关卡过了一道又一道。走廊两边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小牌子“待产室”“分娩室”“休养室”……车子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门上挂着小牌子“手术室”。
这个房间好象很宽阔,手术台在房间中间,推床停靠在手术台旁,我拖着大肚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自己挪上了手术台。
躺在手术台上,没有感到传说中的冰冷。无影灯在我肚子上方亮着。
两个护士走过来,拖过我的右手插静脉管。她们抽出一根差不多能给牛打针的粗针头,往手腕子的静脉里扎。一边扎一边解释说,针头之所以粗,是因为针头里还有一跟软管,扎进去后,会把金属针头再退出来,软管留在里面。
针头扎进去的时候,我浑身瞬时绷紧,胳膊拳头都紧张起来——不仅是疼,这么大的针头让血管感到很膨胀,太不舒服了!费半天力气,好不容易扎进去了,不知为什么又掉了出来,护士解释说因为我的“血管太滑了”。
于是再来一次。
我又一次高度紧张,浑身绷紧,咬牙切齿。我只听到护士说:“你别动,别动啊……”可是,我没动啊!我就是紧张啊!
针头终于插进去了,手腕子很涨。
还没等我松口气,麻醉师来了,为我实施硬膜外麻醉。这道程序我在网上看过做剖腹产的妈妈描写过:把自己尽量弓成C型,像只大虾,然后麻醉师会把针头从脊椎的缝隙里插进去,这个针头是和手腕子上那个带套管的针头是一样的,麻醉师说,感觉也会和刚才扎手腕子的针一样,有点不舒服,但一下就好了。
但事实和她形容得不一样!
这一针,对我来说太难受了!简直难以忍受!
我是个痛感神经非常敏感的人,并且从不在疼痛面前表现坚强。虽然我尽量让自己咬牙忍住,但还是忍不住从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那种钝钝的疼,带着穿透力和难以言表的膨胀感,太难受了!
第一针,失败了。
几个医生和护士都围了过来,把我紧紧按住。针,又一次插了进去,我惨叫了起来。麻醉师再次失败。这让她非常恼怒,大声喝到:“疼吗?你真的疼吗?!你这样不配合我可没法做了!”我根本抽不出力气回答她,浑身都紧张成一个完美的C型。
针,第三次扎进去。
这样的重复真让我发疯,我大叫起来。麻醉师也失去了耐心,大喊:“病人,你真的疼吗?怎么这么不配合?!”我满腔的委屈,也忍无可忍,带着哭腔大吼:“疼——!!!”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被我这一吼吓住了。据说从来没有人在扎麻醉针时有这么大的反应。
护士长走过来,大口罩外露出她一双和蔼的眼睛。她摸着我的头,温柔地问:“你疼吗?你就是很害怕,对吗?回答我,其实你是很害怕,对吗?”我抬起眼睛看着她,说不出话,眼泪扑扑地往下掉。
就在这时,我左腿过电似的一麻,麻药针终于扎进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麻药师开始给药,麻药的作用下,我开始两腿发沉,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从腿部向上,逐渐失去痛觉。麻药师用一根小竹签不断扎我腰部上下的皮肤,问我是否有痛觉,我一直回答“有。”“有。”“有。”“有。”“有……”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回答她的,我昏睡过去了。
我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梦的结尾,有婴孩大哭的声音。这嘹亮的声音把我从沉睡的麻醉中拽了出来,我的意识开始迷离,昏沉沉中,努力回想自己正在做什么,我好象在很远很远的隔世遥望这个空间。最后一个记忆好象是在生小孩子——那么,这哭声就是我的女儿出世了?!
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我试着哼了一声,并且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让我自己在昏沉中证实了自己确实是在手术台上,确实从梦境中又回到了现实,我确实在生小孩,而小孩子已经出生了。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说:“10斤啊!……天……”
“身高55CM。”
“8点46分……”
“出血!出血太多!”
“没有宫缩,不行,得捆住她的子宫止血……”
“她出血太多了,差不多1000cc!”
我感到自己的腹腔在被粗糙的纱布沾来沾去,好想在擦洗一个空壳。然后又感到肚子里的什么东西被人狠狠拽来拽去,捆来捆去,缝来缝去,抻得非常难受。虽然我失去了痛觉,但是那种无比难受的感觉麻药不能抵挡。
我开始恶心,想吐。麻药师不断嘱咐我“深吸气”。
我听到护士在清点纱布的数量,甚至还听到70多岁老主任在一旁指挥的声音。
一个医生在和另一个说:“幸亏这台手术是白班的,能调来这么多人手,要是晚班的可麻烦了。”
我的肚子仍然被拉扯着。原来除了疼痛,还有其他的感觉能如此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她们说:“快好了,开始缝合肚皮了!”
缝肚皮也不是好玩的,仍然是被拽来拽去,捆来捆去,缝来缝去。头在晕,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难以自拔。
终于,肚皮也缝好了。我能感到她们在用宽大的布带子用力把我的腰部紧紧捆好。然后一、二、三!我被大家抬上了推床。
手术结束了。
推床推出手术室大门的时候,我努力说了句:“谢谢!”但不知道是否有人听到。
推床经过一道道关卡,终于走出大门,光头在门口等我。我听到医生对光头说:“你家孩子太大了,你爱人的子宫不收缩,出血太多了哈!”后来听大家说,我当时面无人色。
我被众人推进了病房。小猪已经先我一步回到病房,被护士洗干净,躺在她的小床里,婆婆正深情地盯着她看。
大家七手八脚把我挪上病床,护士麻利地为我吊上了这个针那个剂,然后退出了房间。
至此,小猪顺利降生,我结束了短暂而黑色的手术,并且开始了为期5天的地狱般的恢复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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