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我将陆续上载一组写于1996年至1998年间的流行文化评论文章。它们断断续续地发表在当时的《新闻报》、《青年报》、《文汇报》等上海报纸的副刊上,总的来说是些很不成熟的文字片段。以我当下的价值取向和眼光心态来看,它们中不少文章所表达的观念甚至是我现在并不认同的。不过我还是愿意未作任何修改地把它们拿出来与朋友们分享,毕竟,它们记载了一个30上下的青年对那个时期社会变迁的感受和认识。
当大多数人还没有搞清楚这个词的最基本含义时,“数字化(Digital)”就已突然成为我们生活中压倒一切的时尚。
象所有盛极一时的时尚一样,这个从字面上看似乎与数学里的二进制有关的概念现在正引起越来越多的褒贬。对有些人来说,“数字化”意味着一件昂贵的玩具;而在另一些人看来,“数字化”不仅是一种技术,它还代表着一种生存方式,甚至一个激动人心的崭新时代,比尔•盖茨(Bill
Gates)和国际互联网(Internet)则就是这个将要到来的时代里的普罗米修斯。但在更多人眼里,“数字化”就像一头难以驾驭的“怪物”,既令人跃跃欲试,又使人忐忑不安。
曾经有一个时期,报纸上充满了关于“用电脑还是用纸笔”的议论,议论者大多为靠写字为生的作家,其中不乏大名鼎鼎之辈。在我看来,这些议论不仅是多余的,而且多少显得有些无聊。实际上,类似的讨论在本世纪初的中国文坛上就已经有过,只不过那时讨论的中心是“用毛笔还是用自来水笔”,就连鲁迅和周作人兄弟都加入过讨论。我以为,无论是赞美还是反对,所有的作家最终都是要用电脑工作的,理由就是,今天我们不曾看到过周围还有谁用毛笔写作的!
作为一种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工具,毫无疑问,“数字化”向我们展示了一幅美好的图景,它的核心就是:效率和共享。也许“数字化”会让我们的劳动失去一部分美感,会对我们的知识结构形成一次不小的挑战,但轻率地对它说“不”,不仅绝不是明智的态度,而且是怯懦的表现。然而不幸的是,今天,工具却一再摆出一付主宰一切的架式。所以,当“网络时代的爱情”、“数字化生存”和“虚拟现实”之类夸夸其谈的标题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类出版物的醒目位置时,我们不得不深怀戒心。
应当指出的是,不论技术文明发展到何种程度,人类生存的基本问题(诸如爱情、自由、灾难和死亡等等)依然如故,甚至更为咄咄逼人。据我所知,石器时代的爱情与数码时代的爱情是不会有什么不同的。事实上,有谁能断言,我们时代的生存方式比工业革命以前更合理,更富有人性呢?
可惜很多人并不愿意这样看问题,同历史上的许多伟大预言如出一辙,他们深信“科学神话”最终能使人类获得彻底解放。他们的最新预言是:“数字化”能够帮助我们挣脱物质世界的束缚,在广阔无垠的时空中表达自己的心声,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我却要固执地指出,这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如果我们真的需要得救,真正的枷锁只存在于我们内心深处。
人真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一方面,我们不愿意和朝夕相处的邻居多说一几句话;另一方面,我们却愿意花钱、花时间在Internet上与远在天涯的陌生人交流内心感受;一方面,我们不愿意向身边充满生命活力的女孩表达爱意,另一方面,我们却醉心于寻找什么“虚拟爱情”……
我认为,假如我们生活的这一现状得不到改变,甚至日益尖锐的话,任何对“数字化”的阿谀奉承都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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