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419这样的老头

    今晚，在恒隆广场对面的屋企茶餐厅，我们仨点了两个菜一个汤一煲饭边吃边聊一直到深夜，从玉树地震到冰岛火山，从楼市调控到股市大跌，天南地北胡扯一气，一个老头买单结束这顿晚餐。现在正接近午夜零时，而我睡不着，脑子里满是这个老头那眉飞色舞的神情和他那些朴实却震撼的话语，搞不懂是什么力量给予老人家如此的活力。
    我跟今晚请客的老头认识已经近三年了，几乎每次在一起吃饭总是他来买单，我这个小辈若想悄悄去结帐必会被他臭骂。他来自台湾，在上海开一间小小的香铺，店面不大名气不小，店里天天是五湖四海宾朋盈门，卖的东西货真价实，虽也不乏嫉妒拆台者，但他在行内口碑还是相当的好。沉香生意是大买卖，在外人看来，他似乎应该赚了不少钱，可是他在店里每天自己总是一份简单的便当打发肚皮，往返台湾和上海时，为省钱从不坐直航飞机，而是拖着一个旅行箱绕道厦门走小三通。
    他店里熟面孔很多，生面孔也不少，只要是初次来他店里的，他必会滔滔不绝为人家进行香学启蒙、辨识真伪。从越南惠安、星洲水沉到红土、棋楠一一燃薰品闻之后，再把店里成品线香烧上一圈，末了他还要加上一句话：“千万不要相信卖沉香人说的话，要相信你自己的鼻子。”我认识他就是被他这一通启蒙所勾引，流连忘返以致于终成他的香托，把所有朋友都拉到这里来闻香品茶，而朋友们后来也陆续被他俘虏步我后尘心甘情愿成为他的香托，就连远在山东的白丁老师也闻了老头子的香以后，不惜花费往返车票钱，要专程来向老头子请教香学之道。
    有人说刘良佑大师将香道学术化贵族化，而这老头是将香学平民化实用化。这话说的似乎蛮有道理，如果是一个很讲究细节很讲究格调的酸文人看见这个老头子用打火机烧着芽庄、红土给来宾品闻一定会痛心疾首说这老头是暴殄天物，可老头子自有一套理论应对。他还专门收藏各种造假的沉香陈列在展橱中，市面上造假步步升级，他的展橱中标本也随之换代。别人带沉香来请他鉴定，他从不说真假好坏，而是让人自己看，老头子说，他不想得罪别的卖家，也不忍心让买家吃亏，不得已自己先吃点药摆出来，看不看得懂就看你自己了。他还说：“沉香是良心生意，能舍才能得。”只要是有机构或会所请他去做香学讲座，他从来是倾其所有，毫不保留地一遍遍教给大家辨识和品鉴香品的方法，临了还会把带去的线香分赠大家而不收分文……
    老头还有一点很有意思，我带一位出家师父去店里闻香，告辞时，老头子送给师父满满一方便兜的各种香品，说师父以后用完了再来店里拿，别客气。后来我问他为啥对这个师父如此大方，他说，他看着这师父很清净，是真修行人，他愿意供养。而那些专门囤积居奇的暴发户或者炒香客来他店里收购香品时，这个倔老头连睬都不睬，就是不卖给人家。他说：“我的香是卖给有缘人，不是卖给有钱人的。”
    这次青海玉树地震，老头子现金不凑手，急忙从台湾调来了一批成品线香捐出来义卖，只要是为地震灾区捐款达到一定额度的人将捐赠证明给他看，他就会赠送一盒香给对方，以此来推动大家捐款赈灾的积极性。有电视媒体得知要采访他，他赶紧推辞，他说：“我只是想真心的帮助下灾区的同胞们，千万不要弄成一个哗众取宠的名堂出来。”
    俗话说，无商不奸。可就是这个看起来也蛮奸猾古灵精怪的老头子，这个言语犀利的台湾沉香商人，总是在一言一行之微细处用真诚和朴实打动我。这老头子从不说自己信佛信道或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可他经商做事做人真就跟他的名字一模一样彬彬有礼先人后己，从这一点上说，比起我这类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年轻人，这老头才是真正的好榜样！
    这老头叫黄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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